拓拔野心中亦陡然一凜,凝神探察,那人容貌像極了自己,只是眼神空茫迷惘,神情冷漠,而體內真氣之雄渾充沛,竟似絲毫不在自己之下。
又驚又疑,這紫衣男子等一干人等究竟是誰?他們口中的“主公”又是誰?為何要將雨師薇囚禁在這熊山地穴之中?又為何要生造出一個假“拓拔野”來?
忽聽一個柔美而親切的聲音說道:“郁離子神機妙算,不費一兵一卒,便叫蛇族六十八國長老自投羅網,八面臣服,果然不愧是‘紫玄文命’。主公有你兄弟二人輔佐。何愁大事不成?”
烏絲蘭瑪!拓拔野三人驚怒更甚,這聲音熟悉己極,當是水聖女無疑!
循聲望去,果然瞧見烏絲蘭瑪黑袍鼓舞,從遠處鐘乳石後翩然走出,身後叮噹脆響,跟隨了數十個身著五色彩衣的女子,手中均提著碧綠燈籠,其上畫著兩條人蛇,兩兩交纏,像是伏羲、女媧。
那紫衣布鞋的年輕男子微微一笑,道:“聖女過獎了。若不是聖女當日想出那‘伏羲石讖’的無上妙計,騙得天下蛇蠻深信不疑。在下又豈能這般容易地引蛇入洞?若不是晏國主變化之術鬼斧神工,真假莫辨,在下縱有萬千謀略,又怎能瞞世人耳目?
人群中,一個紫衣女子格格笑道:“郁離子謬讚,妾身可不敢當。好玉琢好器,好泥燒好陶,若不是他們的骨骼、身形原本就有些像拓拔太子與龍女。妾身縱是巧婦,又怎能為無米之炊?”
周圍眾人一齊笑將起來。
拓拔野大凜,這紫衣女子美豔絕倫,神韻頗似晏紫蘇,難道竟是其母晏卿離?
此女乃是三十年前兇名最著的十大妖女之一,變化多端,蠱毒通神,為燭龍作了許多惡事。自得到本真丹之後,便消失不見。想不到今日重現大荒,竟改弦易轍,投入水聖女門下。
雖然他早已猜到那伏羲石讖必是烏絲蘭瑪造的惑眾妖言,但此刻親耳驗證,仍是說不出的遲疑、惱怒。她明著與龍、土、金等各族聯盟,暗中又勾結公孫母子,解印鯤魚,更欲置自己於死地,此刻又將某人喬化成自己……居心叵測,似有爭霸天下之志。
思緒飛轉,剎那間已對烏絲蘭瑪的狡計瞭然在心。當日她捏造妖讖,指使冰夷鑽入硃卷神蛇腹內,無非是想生造出“伏羲”、“女媧”轉世,將天下蛇族化為已用;今日勾結這神秘人與晏卿離,生造出“龍女”與“自己”,多半也是為了藉此矇蔽蛇裔各國的長老。
只是這“郁離子”究竟是誰,竟能讓水聖女如此讚譽?這喬化自己的“拓拔野”又是誰?饒是他聰明絕頂,一時間卻也不能猜透。
轉眸與姑射仙子對望一眼,心領神會,均想,方甫脫離險境,卻不偏不倚地撞入這妖女的陰謀詭局之中,真可謂冥冥中自有天意了。與其打草驚蛇,倒不如坐山觀虎。當下也不急著現身救人,屏息凝神,靜觀其變。
青帝兀自在姑射仙子玄竅之中,喃喃傳音道:“紫玄文命?紫玄文命?”反覆沉吟了十餘遍,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烏絲蘭瑪素手在臉上輕輕一抹,登時換了一幅容顏,微笑道:“那些蛇裔長老想必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來人,快將伏羲、女媧兩位帝尊請往大殿,舉辦‘轉世祭典’。”
眾人轟然應答,將雨師薇、“拓拔野”從石柱上解了下來。
晏卿離翩然走到兩人身邊,柔聲道:“兩位神上得罪了。”將幾隻色彩各異的米粒大蟲卵塞入他們口中。
雨師薇軟綿綿無力掙扎,淚水漣漣,目中又是驚怒又是害怕。“拓拔野”卻依舊冷漠空茫,木無表情地由她擺佈。
火炬搖曳,鼓樂大作,郁離子、烏絲蘭瑪一行簇擁著雨師薇、“拓拔野”朝西邊的洞穴湧去。
拓拔野二人披上隱身紗,默唸隱身訣,遠遠地跟在後頭。
繞過瑰奇豔麗的珊瑚水池,穿過一片碧壓壓的石塔林,又東折西轉地在甬洞裡走了片刻,眼前陡然一亮,竟是一個極為高闊的洞窟。
頂上垂著五色絢爛的鐘乳石,像是霓雲翻騰。中央立著一面巨大的弧形石牆,被一塊黑蠶絲緊緊罩住,鼓舞不息。
四周燈火通明如晝,人頭湧動,圍立了六七百人,正自竊竊私語,瞧見烏絲蘭瑪等人魚貫步入,目光登時齊刷刷地朝他們聚集而來,神情或緊張,或喜悅,或害怕,鴉雀無聲。
這數百人奇裝異服,衣彩繽紛。耳垂上大多懸著各色小蛇,有些人肌膚上甚至還有淡淡的蛇鱗,顯是各地的蠻族蛇裔。
郁離子不急不緩地走到那矗立中央的石牆下,朝眾人抱拳行禮,微笑道:“在下寒荒蛇裔郁離子。多謝各位長老光臨。大家風塵僕僕,一路勞頓,在下就長話短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