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別髒了您的帕子
“那她如今人呢？”
林芷月仔細地在記憶中尋找關於這個名為‘玉華’之人的資訊，然而想了好幾遍，都記得上一世並沒有聽說過有這個人，也不曾見到過她。
如此一想，心中便隱隱有了個猜測。
果不其然，聽她這麼一問，小喜子臉上浮現出苦笑，眼眶漸漸發紅，費了很大的勁才忍住了喉間的酸澀，不讓自己說話的聲音帶上哽咽，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臉，才吐出三個字，“她死了。”
饒是心下早已有準備，可聽到這三個字，心臟還是不由得重重地跳了一下。
像是怕後面書房中的人聽到他們的說話聲，小喜子從始終說話都是壓著聲音的，可說到這一處，神情卻忍不住激昂起來，語氣帶上了點控制不住的恨意，“玉華姐姐是在貴妃那兒當差的，她能從一個毫無任何背景的小宮女做到貴妃身邊的大宮女，便可得知她平日裡多精明能幹，吃了多少苦才爬到那個位置上去。只是，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之內，你沒有強大的背景卻還敢多管閒事，便是原罪。”
“玉華姐姐總是偷偷往西承宮跑的訊息還是傳了出去，她當日便被皇后叫了過去，不過半日的時間，我們就聽到了玉華姐姐以下犯上，惹得皇后大怒，正在處置她的訊息。”
“哪來的以下犯上？玉華姐姐但凡是一個衝動不考慮後果的人，就不會走到大宮女的位置上。可偏偏你就是再小心，只要上頭的人想處置你，多的是藉口理由，根本用不著你犯錯。皇后對六皇子本就深惡痛絕，因為這是顧答應真正存在過的證明，縱然顧答應已經被賜死，仍還是解不了皇后的心頭之恨。倘若不是因為主子是皇族血脈，沒辦法輕易弄死，如今主子怕是早已命喪黃泉。”
“她慫恿皇上將主子丟在此處，又不給主子多撥幾個人伺候，就是想讓主子自生自滅，可主子命大，沒能如了她的願，她心下早就已經憋著一股發不出來的氣，而玉華姐姐便讓她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威脅，又勾起了對顧答應的回憶，所以才會如此匆忙地召見了她，又一點不顧他人會如何想，直接出手。”
“奴才與主子到鳳儀宮之時，玉華姐姐只剩下半口氣了。她趴在被汗浸溼的凳子上，裙上都已經染著血……”
小喜子說著，目光望著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彷彿那日的場景又重現在了眼前——
成皇后見到他們二人過來，直接無視了，如同根本沒有他們這兩個人一樣，起身走到奄奄一息的玉華身邊，輕蔑地指著她，朝在場的人沉聲道，“看到了嗎？陽奉陰違，就是這種下場！”
幾個膽小的宮女早就被嚇得渾身發抖，低著頭不敢去看前面的人。
當時只有五歲的楚淮風早就被眼前的這一幕震驚得無以復加，那時的他雖然被丟在一個如同冷宮一樣的西承宮，被其他人瞧不起當成一個下人去對待，可他還有一個什麼好東西都會第一時間拿給他的玉華，和一個總是插科打諢故意裝瘋賣傻逗他開心的小喜子，但從那天起，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來人，將這個賤婢給拖下去，扔到亂葬崗。”皇后眼中滿是快意，嘴裡卻說著令人膽寒的話。
玉華還沒有徹底斷氣，說不準要是讓人搶救一下，還能吊回一口氣，可她卻眼也不眨一下地便下了這個命令，分明就是一心想讓她死。
小淮風再也忍不下去，淚眼朦朧地衝進去，‘撲通’一聲直接跪在成皇后的面前，祈求她能放玉華姑姑一馬，“皇后娘娘，求您讓我們帶走她吧！我保證她不會再出現在您面前，好嗎？”
而成皇后呢？
她連看楚淮風一眼都覺得多餘，冷聲朝沒有動彈的眾人喝道，“你們若是聽不見本宮的命令，那耳朵也不需要再留給你們了！”
這話一出，原本還因為同情所以猶豫著不敢動的幾個侍衛立即上前，將失去意識的玉華從凳子上拖了下來，就像拖著一條未擰乾的布一樣，只不過流出來的並不是水，而是一股股尚還溫熱的血液。
玉華的身體呈現出一種正常人不能做出來的弧度，頭顱軟趴趴地垂著，雙腿被拖行在地上，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那道血痕印在了許多人的眼中、心上……
直到今日，最後玉華姐姐被人拖出去的那一幕還是這麼鮮明，如今想起來，還像是昨日發生的事情一般。
眼前遞過來一張潔白的帕子，小喜子從回憶中醒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朝林芷月笑了笑，沒有接過那條帕子，直接用袖子往臉上一抹，將臉上帶著涼意的淚痕給抹掉，同時，也將那回憶從腦海中暫時抹出去，他說，“快收起來，可別髒了貴人您的帕子。”
林芷月也不介意，把帕子重新給收了回來。
沒想到今日走這一遭竟然還能聽到這些事，是她上一世從未聽說過的事。
不過想想也是，成皇后在皇上面前一向都是走‘賢良淑德’的路子，又怎可能會讓其他人把那日之事給傳揚出去？估摸著事後封了口，或是下了什麼命令和威脅，讓當日鳳儀宮所在的人都不敢把這事給說出去。
“奴才跟您說這些，一方面實在是憋得太久了，今日好不容易找著一個可以說的人，另一方面……”他頓了一下，似是在想著怎麼組織好語言，好一會才說道，“另一方面，也是想跟您表明，六皇子並非一直是如今這副冷情的模樣，他只是……害怕再一次連累一個無辜之人吧。”
聽到這話，林芷月瞬間一陣心虛。
天知道她是為了什麼才總是討好楚淮風。
不過她自己不知道的是，早在先前看到楚淮風的處境之時，她本來的目的就早已變了味，現下又聽了他們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她的心境以及想法，都在悄悄地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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