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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猶豫半晌，一咬牙一跺腳，說道：“那我可跟你說了，不過…不過你不能告訴別人。”
林初說：“放心，我不是個愛嚼舌根的人。”言外之外自是不會對旁人說起。
只聽她緩緩的道：“我在十五歲那年，偶然生了一場風寒，正在家中休息，當時病的都下不了床，母親也過世的早，父親每日便在家中照料我。但是我也病雖然不輕，既不見好，也不見加重。過了有一個月，你知道我父親是個好賭如命的人，一個多月未開張，家中又沒有多少存糧，他見我的病情並未加重，便去打理店鋪去了。誰知我恰巧那個時候發熱加重，頭腦昏沉，連話也說不清楚，正是最需要人照料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終日昏昏沉沉、似睡非睡，迷迷糊糊中好似靈魂離開了身體，就在這城上頭飄啊飄的，正在這時，又看到一個人影也在空中飄蕩，我離得又遠，又是頭腦昏沉，看不清他的模樣，但約莫是個衣衫襤褸的老者，穿的破衣爛衫，身上衣物到處破著大洞，膚色黝黑，我隔著老遠朝他喊：‘喂，你是誰？’他也沒有理我，徑自飄走了，我飄在他後面跟著他，突然一陣閃光，他就不見了。我非常好奇，就左找右找，在這梨花巷中見到一個叫花子，不對，他只是衣服破舊了些，我飄落到他身邊，只見他面頰凹陷，嘴唇發白…”
她說道這裡，正好路過一個人進到了巷子裡，她便閉口不言，等那人進家之後，繼續說：“我見那人像是幾天幾夜沒吃飯，便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燒餅來…你別這樣看我，我都說了只在夢中。我把燒餅給了他，他狼吞虎嚥的樣子，真像是那隻燒餅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後來我就突然驚醒了，睜開眼睛一看，發覺自己還是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臉上全都是汗水，我急忙下床去洗漱洗漱，完了照鏡子的時候我才意識道我怎麼能下床走路了？而且發熱風寒症狀全都消失了，我當時又是高興、又是害怕…”
林初問道：“高興自然是因為病好了，害怕卻是因為什麼？”
那女子說道：“害怕當然是遇到了這種事情，其實當時我心中的害怕之情遠比高興來得多。現在想來，那個時候我應該是死了，但是卻又活了過來。”
林初沉吟道：“是因為那個像是乞丐的人麼？”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是的。人一旦大病初癒，之前休息的多了，便怎麼也睡不著了，我就起身，依著夢中的模糊印象，去尋找見到那個人的地方，我依稀記得好像是在城東，當時正好是傍晚晚飯時分，路過一家賣燒餅的地方，鬼使神差的便買了兩個，然後我就挨著一條巷子一條巷子的找，就在這梨花巷裡又見到了那個人。我心中驚駭，雖然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時還是異常害怕，仍然不敢近前問他。”
林初心想：“看來果然是那個人救活了你，難道這就是書上寫的‘靈魂出竅’麼？”
“最終我還是鼓足勇氣，朝他走了過去。他本來蜷縮在地上，低著頭，臉向著身內，想是聽見我的腳步聲，抬起頭來，我一見之前更是驚駭，他跟我夢中所見的那人一模一樣。我當時深知此事太過蹊蹺，便只能按照夢中所發生的情形，把兩個燒餅遞給了他，轉身快步走了”
林初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低頭，但一時想不起，只聽她繼續說道：“後來我回到家後，父親正在房中著急，見我回來，而且神采奕奕，活蹦亂跳的，完全沒有了生病的樣子，又驚又喜，我把之前的事情告訴了他，他只當是老天顯靈，不住的拜伏天地。我想趁此機會要他戒賭，便杜撰說：‘神仙在夢中跟我說，你可以回去，但是總歸是要拿最寶貴的事物來換。我問什麼最寶貴，神仙說：‘就是你最喜歡的東西，或者家人最喜歡的一件事物也可。’我當時並未有什麼特別喜愛的事情，便跟神仙說：‘我父親喜好賭博，不如拿他的興趣來換。’神仙同意了，才讓我回來。’我父親聽了以後深信不疑，果真有兩年未曾賭錢，但他雖然不賭，但是經常跑到賭場去看人家賭，兩年之後便控制不住了，逐漸由小變大，又越來越不像樣子。不過自那以後逢賭必輸，連一個銅板沒有贏過，想必是我胡謅的話應驗了。”
“我說我見你家也算是家境殷實，怎麼會向我借錢。”還有一句“原來都讓你父親輸光了。”但此句卻不便說出口。
那女子搖搖頭，說：“不是因為這個。之後三個月一切如常，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我也再沒去過梨花巷，後來有一天，我到閨蜜家做客，無意中路過了梨花巷，在巷口又看到了那人蜷縮成一團，坐在地上，穿的衣服和之前一模一樣，我因為之前見過他一次，而且當時天色正午，陽光猛烈，照的我也不怎麼害怕了，便過去問：‘你怎麼又在這裡，你住在這家麼？’，他抬起頭來，還和之前一樣，臉頰凹陷，嘴唇幹紫，但當時我身上既沒有吃的，也覺得實在是匪夷所思，便想趕快轉身走了，這時候他張口說了一句話，語言沙啞，就像是喉嚨卡了什麼東西一樣，說‘水......’，但我出門時身上又怎麼會帶水，只得跑到我閨蜜家，用瓢舀了水，等我再回去時那人卻不見了。”
她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當時我心中非常害怕，越想越是忐忑，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覺，那個時候雖然是白天，我感覺周圍陰沉沉的，連忙轉身就走，這時聽見一個聲音：‘水...水...’，我嚇了一跳，一回頭卻又看見那個人，還是在那個位置，我輕輕做個深呼吸，朝他走過去，把水遞給他，他又像是幾天幾夜沒喝水一樣，幾口就把一整瓢都喝光了。我那個時候終於忍不住了，就問他：‘你到底是，是誰，我們是不是在上面地方見過？’”
林初問：“你不是知道和他在夢裡見過麼？”
那女子說：“我那個時候還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做夢。他說：‘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我想這個人很有可能救了我的性命，便說：‘好，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幫您，您說吧。’他說：‘我每天都要坐在這裡，等候過路的人來給我送水送飯，但很少有人能看見我。’我就問：‘那是為什麼？’他沒回答，繼續說：‘因此我想請姑娘每一天都來給我兩個燒餅和一碗水。’我心想：‘這倒是小事一樁，但每一天都過來的話未免過於找人閑話，而且誰都保不齊有個什麼事情。’因此便說：‘我有空的話，會經常過來給您送水送飯，請您放心。’那個時候我以為他是左近的窮苦人家的流人，也就放心下來。那個人聽我似乎不願每天來，便輕輕唱到：‘病臥床頭無精神，
梨花巷裡遇奇人，
玉盤換得一紀壽，
珍饈不值翌日晨。
我一聽到這幾句話，心中異常驚駭，聯想到我前些日子的疾病，才知道原來我之前能夠大病得愈，確實多虧了眼前之人。我又感激他...”
林初心想：“其實你也有些懼怕他。”但此話不便說出口。
“...這才開始每天來這裡給他送飯送水，我每日拿來兩個燒餅，和幾盤精緻小菜，送的那間屋子裡去，直至今日，錢財已經所剩無幾，本來家中錢財一向由我掌管，但我父親，他前幾日又去賭錢，把錢都輸光了，我上次的也快要花光了，因此，才...”
“因此才像我借錢是吧？”
她點點頭：“對，等過幾天一定如數還你。”
林初本來覺得她說的話太過玄乎，但是又覺得她似乎一時之間似乎無法編出這樣長的一個故事，況且又是這樣有板有眼。如果是事先編排好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是為了自己的區區這二百兩銀錢?從她家境來看，顯然不會，看來此事多半是真的。
他點點頭，說道：“可以，但是我身上只有些散碎銀子，你先回首飾店中，我取了錢去那裡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