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燕南府,府衙。
“賈家當真拿出了一萬石大米?”燕南知府周東川的一對小眯縫眼瞪的溜圓,好像隨時能從臉上掉下來似的。
“小人不敢欺瞞大人。”師爺的臉色也很精彩,訴說道:“小人的內弟就在賈家米行做工,此事是他親眼所見。據他說,開啟庫房門搬大米的時候,賈大老爺當場氣暈了過去。就是在把賈大老爺送醫的當口,他專程來衙門告訴我的……”
在師爺的訴說下,周東川漸漸冷靜了下來,眼神變幻不定。
其實他心裡明白,這種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能傳的滿城風雨,手下沒那個膽子誑他。只是這件事情,實在令人太過震撼。
一萬石大米不是個小數,賈成德竟然就這麼吐了出去。這個丹青生,果然如同傳聞一般大膽。剛剛到燕南府,就演了這麼一出大戲。
“大人。”師爺瞅了瞅周東川的臉色,小心問道:“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麼啊?”
“你想做什麼?”周東川轉頭問道。
師爺眼中精光連閃:“大人,賈家肯拿出大米,無非是顧忌那首詩流傳之後,給賈相造成困擾。可是交出大米,賈家同樣丟了面子。如果這個時候,大人出面對付那丹青生……”
“放屁!”師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東川噴了一臉口水:“賈相之前已經發函明令,丹青生到雍州之後,大小官員不可與之為難。那封信函,你莫不是沒看到?!”
師爺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十分不解:“大人,賈相或許只是做個姿態而已。更何況現在這個情況,怕是賈相也不會預料到吧。”
“你不瞭解賈相。”周東川搖了搖頭,有些嚴肅的對師爺道:“如果是左都禦史郭海,或許會做做樣子。但是賈相,從來不屑做這種事情。他說不讓為難丹青生,就是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去動。我料想,賈家也定有類似的禁令。否則的話,丹青生絕不可能平安離開米行!”
師爺更困惑了:“賈相為何會對一個小小的雍州行走這般忍讓?據我所知,那丹青生雖然與文淵閣有些淵源,但沒什麼大背景啊。”
“你記住一件事。”周東川臉色陰沉道:“不論在什麼時候,都不要去揣測賈相的心理。否則哪日惹出禍來,可別怪本官不講情面。”
師爺一激靈,慌忙低頭:“小人知錯。”
“不管歸不管,卻不能不理。”周東川來回踱了幾步,囑咐道:“你派一些機靈的人,嚴加監視。賈家失了顏面,不可能就這麼罷手。賈相的禁令,可沒有發給所有的人……”
師爺面露不解。
所有人的禁令?什麼意思?
…………
燕南府城,賈宅,賈成德居所。
“混蛋,都是混蛋……”
賈成德額頭纏著布巾,坐臥在榻上,瘋子一樣的摔著碗碟。下人們一般躲閃著,一邊小心翼翼的送上新的供賈成德發洩。
賈成德一生氣就摔東西,下人們早就習慣了,往上遞碗碟也是輕車熟路。不過這一次,明顯比以往要更加瘋狂。現在房間裡已經沒了下腳的地方,一地全都是瓷器碎片。
米行掌櫃馬廣福躲在門外,立著耳朵在那聽著。等聲音安靜下去,馬廣福才敲了敲門,走進屋裡。
賈成德依舊在那喘著粗氣,下人們小心的打掃地面。馬廣福擺了擺手,示意下人都出去,走到榻前,躬身道:
“大老爺,事已至此,該想想如何善後才是。”
馬廣福算是賈成德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今天這口大鍋是賈成德背上了,但要是最後追究起來,馬廣福一樣跑不了。
“還能怎麼善後?”賈成德餘怒未消:“一萬石大米,竟然全都給了那些刁民!就算宰了丹青生,大米就能回來?”
“大老爺暫且息怒。”馬廣福勸慰道:“萬石大米,僅僅是燕南府城的存糧。只要‘糧倉’的米還在,於大局便無關痛癢。所以即便三老爺知道這事,也不會過分責怪大老爺。充其量,是罰掉大老爺的紅利。所以,大老爺當主動交出今年紅利,彌補損失。”
賈成德臉色好看了一些,但聽到“紅利”,還是一陣肉疼。
“該死的丹青生!!”賈成德狠狠的砸了下木塌:“待此事過後,我非親手宰了他!”
馬廣福早料想賈成德不會善罷甘休,心中已有定計,當即道:“大老爺,丹青生該死,但您萬不可沖動。雖然小人不知三老爺為何出那樣的禁令,但若是再有違背,怕就不是罰罰紅利的事情了。”
賈成德惱怒道:“那我就要受這個窩囊氣嗎?”
“賈家不適合出面,但不代表別人不可以。”馬廣福小心引導著說道:“小人依稀記得,丹青生在院試上不光做了大逆詩詞,還導致士子楊進落榜,並將其打傷。那楊進,可是楊家的嫡子……”
“對啊!”賈成德眼睛一亮:“前一陣那楊陵還跟我提及此事,恨不能將丹青生碎屍萬段。我何不借其手,來一出借刀殺人!”
“大老爺英明。”馬廣福順嘴拍了個馬屁,但又提醒道:“但大老爺切記,萬不可與楊家直說,最好旁敲側擊的慫恿出手……”
“這不用你教。”賈成德一軲轆坐將起來,把頭上的布巾一扯,興奮道:“去,拿我的帖子,請楊陵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