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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剩莫緋一個人站在墓室前，對著躺在裡面的人，喃喃地傾訴自己的愧疚。在這個曾經保護她的人面前，真正地袒露心扉，這個人卻再也聽不見。
也許她已經在忘川河上，唱起婉轉的戲曲，而那個手執書卷的少年，正好從另一頭走回來，對她微微笑，說一句：終於等到你！
死了也好，終於有了再見一面的機會，再也不用難過他們會不會見到彼此，輪回是一個謎，也許下一世，他們還能毗鄰而居，再也沒有代嫁，再也沒有錯過。
身後傳來腳步聲，輕緩的，像是怕打擾石壁後面的人，紫陌走到莫緋身邊，為她披上一件披風。
“山裡濕氣重，太子妃臉色不好，當更加註意才是！”
莫緋點點頭，未動也未說話，紫陌倒是尋著一塊石頭，坐了下來，望著墓碑，神情上安然而不見悲傷，嘴角甚至還有溫暖的笑意。
“太子妃不用難過了，其實太後不難過，我也不難過，人終歸要死，她這樣不受罪的，簡直就是造化！上天也一定知曉她一生心結難解，所以不忍再折磨她，就讓在夢裡離去，拋棄她擁有的沉重的一切，去追求她想要的那個人。”
莫緋側著頭，看向紫陌，發現她笑的連眼角的細紋都顯了出來。
“你也不用愧疚，她從沒有怪過你沒有來看她，其實她知道你走了，也沒有揭穿太子殿下。她在清醒的時候，總會說太子妃多麼的好，能聽她說上大半天的話，遇到大事就躲到她身邊，讓她感覺一種孫女的依賴。不是奴婢多嘴，皇上皇後，殿下，甚至是清王都明白，你是老莫相的親孫女，於太後也是這樣的意義。”
是啊！怎能不明白，可就是做為孫女，沒有承歡膝下，甚至連最後一眼都沒有見到，心裡怎能不愧疚。如果當初沒有自私，沒有離開，也許在能陪伴的時間裡，讓老人家多開心一點也說不定。
人，往往就是對親近的人，少了耐心，往後，也是對失去的親近的人，最為懷念。
“茶還沒有涼透，我爹和二哥就走了，背棄的不僅僅是東乾，還有太後的一片心血！”
聽莫緋這樣說，紫陌笑著拍了拍身邊的石頭。
“太子妃是累了吧，到這邊坐著，奴婢給你講講太後在世的時候，親口說過的話。”
春光正好，山間從瀑布那邊吹來的風，確實有些涼意，莫緋繫好披風，走到紫陌的身邊，也坐了下來。
“太後當太子妃的時候，幾乎是不說話的，先帝許是對她冷淡的性子趕到新奇，因為沒有人敢無視於一位太子，可偏偏太子妃就是如此，於是寵愛有加。可是新奇的感覺過去後，先帝還是喜歡上了別人。太後那個時候已經有了皇上，話倒是多了一些，也常常笑。後來宮闈之爭，她又趨於寡言，甚至讓人敬而遠之。直到先帝和李貴妃都去了，太後的臉上，才有了讓人親近的光澤，而再度開口多說兩句，還是在太子妃來了皇宮之後。”
似是回到最初的一面，那個洗盡鉛華的女子，就對她報以一笑。莫緋想到那時，何曾會知道，那一笑包含了多少無奈和感慨。
“太後於皇上也許不是一個好母親，但是於太子妃，一定是一個最好的奶奶，她是真心喜愛你！不僅僅是太子妃想的那樣！太後說太子妃與那人幾分相似，但性格相差太對，她並不糊塗，心裡那人的樣子，不是一個幾分相似的人就可以替代，那個人與她看來，死了也是沒死。她為莫家做的一切，並不是因為太子妃，從老莫相故去，就一直在做。只是為了她自己，她自己對老莫相的心，不要任何回報的。”
莫緋曾經是不懂太後對老莫相的感情，至於現在，她倒是明白了，相愛的人各有各愛的形式，但是感情都是一樣的。在明白自己對白淡兮的情感之後，她真的相信，有些堅持不是為了愛，而只是愛著。
“太後還說，她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才是不到十歲的小丫頭，對人冷冷淡淡，但是又有與人無爭的嫻靜，一眼就喜歡了。她沒有女兒，僅有一個孫女還遠嫁昭南，你對於她來說，可是是女兒，更是孫女。她常常一個人發呆，想的就是和老莫相在一起生活，有個像你這樣女兒，她和老莫相的女兒！可是她沒有，老莫相一生也沒有女兒！”
確實，兩個人都沒有！
“因為年紀和輩分上的懸殊，你便是孫女般的存在，她說對女兒和孫女的付出，都是一個女子的心甘情願，她恨不得給你世上最好的一切！同樣的，莫相是老莫相的獨子，於她也是同樣的兒子般的存在，所以一切也是心甘情願，不存在任何虧欠，也沒有過後悔，如果她再活一天，她還是會護佑莫家一天。”
“可是我爹與金北勾結……”
“太後她都知道，但是她不介意，一個溺愛孩子的母親眼裡，孩子一切都可以被原諒，甚至希望別人也去原諒，哪怕這個孩子罪惡滔天！”
紫陌這一句，讓莫緋又是心口一陣刺痛。說到底，太後不是完人，她的世界裡，只要莫家好，至於江山社稷，於她有什麼關系？
“所以父皇才從不見太後？”
莫緋一直以為是太後的偏佑，讓白居仙為難，沒想到更深層次的，是一種難言的侮辱。
“是的！皇上才是太後親生，自小在太後身邊，也和所有皇子公主一樣，享受一切，那個時候太後溫柔端莊，對皇上有求必應，關心一切吃穿用度。可是老莫相去世之後，一切就變了，好似莫相才是她的兒子，而皇上是無關緊要的人。”
公公終究還做著身為兒子該做的事，可太後卻不再把這個兒子放在心上，莫緋嘆了一口氣，心裡也不那麼堵了。
“所以太後去了也是好事，她終於不用再分不清親疏，終於不會再糊塗！而太子妃也不用再責怪自己不在孝前，皇後也不是真的怪你，太後她早在老莫相去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