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是請太子和太子妃去棲鳳宮，殿下喚你同去！”
伶仃許是意識到自己傳達的不夠明確，說到後面臉頰就紅了，莫緋擺擺手，沒有說話。當官的有官場，當後妃的也要有氣場，奈何自己除了計算輕羅樓到儲旭閣的最短距離，也沒幹過什麼實際意義的事，自然不能裝逼，說宮女兩句了。
這是變相的約自己不成？多不好啊！會害羞的！等到了前殿，莫緋才知道自己想多了。白淡兮已經等得不耐煩，一句話不說就走了出去，而到了棲鳳宮，她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陸綾月一身水綠色襦裙，挺著脊背，直直地跪在地上，孤絕冷漠的氣勢下，一臉堅決。莫緋一進來就看著她，看了好一會，突然發現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不喜這個女子。轉頭去看身邊的人，發現白淡兮也定定地看著水綠色的身影，眼中是真切的憐惜，心下涼了半截。
“你表哥表嫂都來了，現在可以說了！怎麼這麼不省心，身子才好，犟著脾氣又是為了哪般？”
看來皇後也是勸過了，想必是沒有說動了，這時說話難免有些脾氣。陸綾月向這邊看過來，沒有看陰沉著臉的白淡兮，而是對著莫緋莫名其妙地一笑，秋水翦瞳中，有著自信和莫名的哀傷。
“今天本宮就當太子妃的面，把話說開，綾月是本宮的親侄女，本是內定的正妃，如今封為側妃，可也是太子早年定下婚約！太子妃就算心裡不舒坦，也要講個道理，就是該納的還是要納，做為後宮女子，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當初何必居心叵測！做主的是母後，可是橫插一腳的還是你！”
皇後素來不待見莫緋，可是明面上，倒是沒有這般大聲斥責過。而莫緋確實被訓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地去看白淡兮，卻見他還是看著地上的女子，心裡更是涼的通透。
孃的！這個老公哪有什麼存在意義？不會處理婆媳糾紛的男子，真是夠了！
“姑姑！綾月不想嫁給二表哥！一直就沒想過！”
清冷的女子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氣。莫緋心裡撲騰的厲害，這是多大的膽子，多狠的決心，才說的不留後路。而白淡兮面上更冷，轉過頭看向殿外，背在身後的手，握的死緊。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皇後氣的笑了起來。
“已經詔告天下的事情，你在任性什麼？你爹是禦史大臣，你姑姑是皇後，你有想過後果嗎？”
“綾月從未說過願意！從來沒有！”
陸綾月沒有去看皇後，只是轉頭來看著白淡兮，一雙秋水哀愁與不忍糾纏，說出的話又是格外的堅定。
“定下婚約的時候，綾月不過才八歲，還不懂什麼兒女情長。姑姑對我說，這樣可以常常見到二表哥，凡事表哥都會護著我。後來長大了，表哥在我心裡就和親哥哥一樣，那是一種依賴，不過是無聊時候，一定會有個人願意陪我說說話而已。才明白真的不是書上說的寤寐思之，想到以後生活在一起，心裡毫無半點喜悅，是害怕，慌亂！就算沒有太子妃的介入，我也是不願意和親哥哥一樣的人結為夫妻！不是綾月沒有試過，去年一年的時間，試著去掉那種依賴，嘗試理解，親近，還是無法抵擋心裡的抗拒。表哥真的不是對的那個人，與其將就在一起，不如彼此自由，趁現在他對我沒有責任，我對他沒有愧疚的時候，求姑姑成全！”
陸綾月說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又挺直了背，低著頭不再說話。
“成全你？你想要什麼？”
皇後怒到極點，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拍了桌子。陸綾月沒有抬頭，聲音一如剛才的冷淡決然。
“有負姑姑所望，綾月知錯，可是姑姑若還疼我，請成全！”
是啊！是啊！莫緋很想插嘴，包辦婚姻是不合法的懂不懂？親表兄妹是不能結婚的懂不懂？別以為你是皇家，就沒有遺傳病啊！奈何，這裡沒有她一個配角上鏡頭的份。
“姑姑是為你好……”
“如果撤了婚約，將來沒有人敢上門提親，你以後……”
白淡兮疲憊的聲音打斷了皇後的盛怒，冷冷的臉上藏不住失落，淡淡地望著門外的天空，竟沒有把話說完整。
“綾月不會怨任何人，哪怕是青燈古佛，這也是命！可是現在不做，我一定會後悔！”
“好！依你！”
白淡兮說的很是清晰，轉回頭來，深深地看了陸綾月一眼，再無話，大步離去。等到腳步聲再也聽不見，陸綾月挺直的背終於放鬆下來，苦笑著抬起頭來，對著虛無的空氣嘆了一口氣。
“綾月謝謝哥哥！”
莫緋突然心有所動，這是自己無所愛無所牽絆也能體會的哀傷，不是每一對走到一起的人，都是真心相愛，而自己對這場婚姻，也沒有白頭到老的決心。歲月那麼長，最後留下來的人能有多少？時光帶走的不僅僅是易逝的青春年華，還有情感，還有生命。也許自己最大的不愉快，便是對白淡兮並未動心，這種依附的生存方式，細細想來又是絕望的。也許，一年，兩年，十年之後，就會厭倦，甚至惡心，到時又將何去何從？帶著假面繼續乞討歡愉，還是拋開一切無憾赴死？而下場又不過都是一樣，因為白淡兮已經不止一次咬牙切齒地說過要休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