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是哼了一聲,“就憑你!”
說著又加了三分功力,顯然是要與他死扛到底。
他眉心愈深,知她如此死扛下去她必元神大傷,他眉間再一蹙,掌心忽有華光大盛,巨大的靈力自他掌心迸射而出。
阿獻瞳孔驟張,身子便被往後彈出了數丈,他正欲上前接住她,忽聽遠處傳來一聲急切呼喊,“阿獻!”
有一明黃身影從他身旁閃過,上前將她攬住,緩緩落於地面。
阿獻與他懷中虛弱睜開眼,“帝嚳哥哥。”
帝嚳,黃帝最出色的兒子。
他摟著阿獻,抬眼向他掃來,目光極其冰冷。
“新臣便此般不知分寸,”他語氣冷漠,帶了王族與生俱來的傲然與威勢,“我看神君還是去昆侖洞反思反思為臣之道吧!”
說完便帶著阿獻往王城飛去,他站在原地抬目向他們遠去的身影望去。
他看到,她在帝嚳懷中越過他的肩,遙遙與他相望,漫天黃沙裡,她神色有些看不分明。
六
帝嚳是王族之後,而他是臣。
他的命令,他自當遵從,所以他去了昆侖洞。
昆侖洞,可不是一個讓人好受的地方,在這裡每半刻便會經歷四時交替,從至寒到至熱,此般,於神而言亦是酷刑。
那時他受著這般酷刑,卻是想,她有個極好的哥哥。
他自生於南澤寒淵,便是一個人,飛鳥走獸皆懼他,無人與他言語,枉論家人親人,傷了痛了只有一個人舔舐傷口,從無人噓寒問暖,更無人會為他打抱不平。
黃帝道他不善言語,是因著千年無人與他言語,又因他為神,才未在這千年孤寂裡忘了該如何言語。
他閉眼回想著過去,試圖轉移注意力來分散疼痛感,卻發現那千年都只如一日般無趣,他於寒淵唯一的樂趣便是看天上青鳥飛過,它們那輕盈而纖長的尾翎掠過天空時,彷彿是美麗的極光出現在天際,那曾是他認為最好看的場景。
直到那日,她破門逆光而入,他才知世間美之一字該當如何形容。
想到這裡,他腦中又不禁浮現他的臉龐,她的眉,她的眼,以至她的長睫都那般清晰。
他搖了搖頭,笑自己見識淺薄,上有九天玄女,下有娥皇女英,即使如他千年幽居南澤,也聽說過她們的美名,從未聞她赤水女子獻,想來她的容貌算不得極好的。
但就算如此想,她的容顏卻始終於他腦中揮之不去。
正當此時,洞外有歌聲響起,其音如磬,清清泠泠,乃女音。
他聽著洞外那人的歌聲,不由得閉上眼,其音入耳,竟讓他彷彿看見山風吹開滿山佛桑茯苓,一時忘了四時交替的痛楚。
接下來的那幾日,無論是落雨還是天晴,她都來。
她不說話,只是唱著歌,他也不打擾,只聽著歌。
直到那一日,洞口出現一抹明黃,那人道,“那日乃王妹之過挑釁神君,我本一時之怒話,未料神君當真來了這昆侖洞,帝嚳自知有過,特來與神君賠罪。”
他說完卻未見他有所動作,“神君不同我一起回王城嗎?”
他這才回過神來,起身出了昆侖洞,卻在洞口堪堪停下,抬頭向洞頂山丘望去,未見有人。
七
王城臨山而建,婢女將他帶到他的住所,他見殿後滿山紅梅花開,甚是美麗,遂望了許久。
婢女笑與他道,“軒轅丘上的紅梅百年一開,神君來的可正是時候呢。”
他點了點頭並不言語,婢女見他神色淡漠便亦早早告退了。
婢女走後,他仍站在殿前,仰望那一山的梅,良久,始終清冷的眸子裡露出一絲笑意。
軒轅丘,他漫步山間,身旁是一樹一樹的梅。
他在山間走了許久,耳邊隱隱約約聽得見有歌聲入耳。
他心中一凜,在半晌的怔忪之後,便快步循聲而去。
他愈走,耳旁的聲音便愈清晰,其音如磬,清清泠泠。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他停下了腳步,因為在那十裡梅紅梅之中他看看到了那一襲青衣,是他於昆侖洞中日日想起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