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春日野······君。”雖然有提前應聲,但是悠開啟門的一瞬間,門口的少女依然傳來了失措的驚呼。
“班長······”悠微微有些吃驚地看著門口的少女,拿過抹布的濕潤的手不知道放在哪兒一般地不自然,只得微微揣摩著自己的衣角。
“昨天一定很累吧,現在精神好些了麼?”
“嗯,因為大家的幫助,總算可以安心地休息了。”
少女似乎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隨後鼓起氣勢彎下了腰。
“······對不起!”少女深深地低下了頭。
“誒?!”還在想著要如何表達歉意的悠有些搞不清楚形勢。
“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們遇到危險,真是很對不起。如果我聽了依媛前輩的話,沒有進來,沒有開啟門······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小穹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了。”班長的聲音裡開始帶著自責地哭腔說道:“如果,如果我沒有把春日野君逼得那麼緊的話······”
說實在的,在一眾的人中,悠最不知道如何面對的就是班長了:單純也好,樸素也罷,這個沒有心機的少女對自己有著美好的感情,但是卻又因為關切之深撞見了自己最不堪的時候,很難想象自己內心裡美好的形象,一下子變得為難以接受的心情,如果硬要形容那大概就是“天崩地裂”,可這種感覺震耳欲聾的詞語卻要被用來表達無聲的場面,大概那些激烈的撞擊和疼痛全部都被包裹在了無法言喻的心緒裡了吧。
多麼可憐啊。
但是這麼可憐的人卻又因為心裡的善良,忍著再度被割傷的痛苦,選擇了幫助和關心自己,甚至為了給自己擠出一點容身之地,不惜將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夕陽將少女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得像鞭子一樣抽在悠的臉上,少年臉上因為勞動産生的紅暈更像是抽打過後的傷痕,影子的陰影從紅潤中滲入了體內,逐漸彙聚成了像是窗簾一樣的東西。
遮蔽外界的窗簾,捉迷藏時遮蔽自己的窗簾,夜晚藏著鬼怪窗簾······一種擋在未來和自己之間的,叫做“罪惡感”的東西,如果這份罪惡感揮之不去的話,一切所謂的面對現實都是空話了。
“請不要這樣啊······道歉什麼的,應該是我們才對。”悠側過臉去,用只有兩人可聞的聲音說道:“‘對不起’這樣的話,根本沒有辦法擔負的。”
“但是,如果我沒有那麼沖動的話······”
“這件事情的本質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不是麼?我們沒有意識到的錯誤依舊存在,在陰暗的角落裡滋生著,越來越大,然後總有一天會曝露在陽光下,至於那時看到的人是否像班長那般溫柔,善良······願意相信我,根本是難以想象的事情。”悠默默地跪坐在玄關的木地板上:“雖然這樣說顯得有些無恥,但是在這件事上,我和穹都非常地感謝班長,班長的關心也好,班長的幫助也好······還有班長的包容也好,都讓我們無比地感激。”
“但是我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了彼此的親人兩人,相愛的兄妹兩人,沒有什麼可以報答這份感激的東西了。”
“倉永同學想要怎麼樣對待我們,有什麼樣的要求,都不會有任何的怨言的。”
少年的額頭卑微地貼在地面,白淨的身軀像是被搗爛的糯米那般任人與給予求。氣氛陷入了沉默,就算是低著頭,悠也能感受到倉永梢宛若實質的炙熱目光,灼燒著自己的頭皮。
“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樣。”
“是。”
“你明明知道我做出的決定不可能讓你難過。”
“······”少年沉默了一下:“是。”
“那我所要的東西,春日野君······悠君,你真的不知道麼?”
不出所料地沒有回答。傍晚的空氣開始變得濕熱了起來,好像是被體表的汗意所感染,少女的聲音像是滴落的水滴一樣,沾染上了水汽。
“好狡猾哦,悠君,真的好狡猾。”
少女留下了淡淡的話語便失望地離去了,像是被晚風颳走的一場陣雨。悠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拖著沉重的身軀回到清潔工具旁,將已經晾幹的手伸入了水桶中。
“!”燥熱的手沒入了水中,卻沒由來地被激起了一個寒顫。
彎腰,擦拭,再清洗······對於班長的虧欠拼命地往大腦裡鑽,只好放空大腦,周而複始地勞動,換了一間又一間的房間,等到最後一塊淩亂的角落都被清理了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脫去已經被不知道是水還是汗浸濕的衣物,花了寥寥幾分鐘沖去滿身的濕澀,悠的動作顯得有些呆滯,因為長時間的勞作讓腰部和大腿的肌肉已經失去了感知,像是一塊緊貼在身上的軟木。
回到自己的房間,穹像是從來沒有醒來過一般沉默地熟睡著,昏暗的房間裡只剩下了月光,影子,被掀開的被子,還有少女的背影。
悠癱倒在了少女的身邊,迫不及待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