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當然理解穹的心情,其實如果是他獨自一人,在這個晚上也會難以入眠吧。
“好。”悠輕輕地撫摸著穹和自己一樣的銀白色頭發,輕聲安撫道:“一起睡吧。”
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安安靜靜地放下自己的枕頭躺在了鋪蓋的一側。
悠笑著看著安安靜靜的穹,將書桌上的臺燈關掉以後,在黑暗中窣窣地躺下。
忽然耳邊傳來“嗡嗡”的轟鳴,嚇了穹差點叫出聲,讓身邊的悠有些過激地下意識問道:“穹?怎麼了?”
“悠,有,有蚊子。”從小就討厭蟲子的穹緊張地說道。
“啊,抱歉,因為沒有蚊帳的緣故。”悠恍然大悟後只能無奈地撓了撓後腦勺:“要不然,你還是回床上去睡吧,床上有從天女目那裡借來的蚊帳。”
“嗯,不用了。”看著悠誠懇的模樣,穹默默地重新躺下,心中隱隱有些心疼。
悠有些摸不清頭腦,只好小心翼翼地躺下,隨著悠躺好以後,房間裡算是徹底地安靜下來了,顯得空空蕩蕩,等過了一會,人們才意識到一直被大腦忽略為噪音的蟋蟀聲一直在聒噪作響。
恢複了黑暗視覺的穹仔細感受著書房,地鋪相比起自己的床顯然顯得硬了許多,開向田地的窗戶將田間的各種雜音都收錄進了房間裡,顯得有些聒噪,時不時還有有蚊蟲的振翅聲略過耳邊,擾得人心煩意亂。
自己安然享受著蚊帳和床的時候,悠度過的,每個他認為理所應當的夜晚,都是這個模樣。
窗外的光線透進房間,將悠的面容勾勒得若隱若現,穹側著身悄悄地打量著悠的側顏,清秀的眉毛,修長的睫毛,纖薄的嘴唇,還有優美的稜角······如果不是發型的區別,自己注視著眼前的面孔就像是注視著鏡子裡的自己一樣。
穹伸出手來輕輕觸碰悠的臉頰,後者驚覺後,伸出手來輕輕握住穹的玉手。
“睡不著麼?”
“嗯。”
悠在心中悄悄嘆了口氣,雖然聲音微不可聞,但是可以感覺到一股低落的情緒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就在這鄉村小鎮的僻靜醫院內,兩對一模一樣的眸子蘊含著心心相印地感情。
一母同胞,只有這種最親密的血緣關系才能複刻出這種上帝都要為之驚嘆的絕美畫面:皎潔的月光揮灑進書房,瑩瑩的光澤將兩人相互依偎的身形籠罩,這一幕與其說是溫馨,不如說渲染出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悽涼美感。
明天,就是兩人的雙親,因為車禍離世後的第一個盂蘭盆節了。
2.
日本大多數的寺廟,附近大多數都有茂密的植林,就算是在七月中旬,正處於盛夏的時刻,大殿內也不會有多麼的炎熱。
盡管如此,到了下午的時候,太陽一整天的炙烤還是讓氣溫升高到了讓人不適的程度。
寺廟裡的和尚正進行著莊重地儀式,誦經。春日野夫婦的靈位安靜地端放在最前面,其後都是整齊地穿著黑色的人群。
由於清晨才從奧木染出發,等到達原來所居住的城市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匆匆忙忙地趕到寺院,將寄存的父母的靈位取出來,再配合寺廟的僧人打理好儀式後,父母生前的友人,各路親戚才陸陸續續地趕到。由於父母生前性格良好,做生意很講誠信,所以四處交往了許多的好朋友,所以光是招待和答謝回禮,都已經讓本來就旅途勞累的悠更加身心俱疲了。
穿著嚴肅的黑色正裝的悠正襟危坐在大殿的的最前排,長時間保持端坐的姿勢讓他的全身都微微有些顫抖,額頭也有布滿了汗水,他不由得有些擔憂地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穹。讓人意外的是穹並沒有什麼讓人擔心的地方,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悠的身邊,素色的黑色連衣長裙幾乎將她瘦弱的嬌軀全部包裹住,她緊緊抱著自己的布偶兔子,目光平淡地望向雙親靈位的方向。
感受到身後的人群,唯一的精力也只能用來強制維持自己不倒下,這種情況下,先前懷抱著闊別重逢的父母的靈位時內心湧出的悲切,早就被繁忙給沖淡了,或者說,悠已經沒有心力去悲傷了。
儀式進行得很順利,到了黃昏時分終於完成了,兄妹兩答謝了來客後,才拖著疲憊地身軀上了父母生前摯友的車,前往借住一日的阿姨家。
兄妹兩坐在轎車的後座,都軟軟地靠在車門上,藉助著冷氣舒緩疲憊地身心。
車在公路上行駛著,逐漸就開到了一座大橋上,將要落入海平面的太陽失已經失去了熱量,將海面和天際渲染成了暗淡的金色。
天若水,水若天,天水不分,亦或水天顛倒,非晝亦非夜,仿若混沌一色,這就是黃昏之時。古事計中所說,這就是陰陽混沌之時,傳說中可以連通陰陽兩界。
連通陰陽兩界麼?那雙親也會在天國透過那一片漫漫的金光注視著自己吧。悠眯著眼睛失神地望向遠處的夕陽。
父母生前經營著一家銷售進口傢俱的傢俱店,所以兩人一年中差不多有一半的時間在外為了進貨而奔波,時常不在家,而兩兄妹也經常留下來看家。
那一天,也是在這樣一個溫馨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