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外灘,杜氏大廈,會議室。
結束了今天的股東會議,威廉海姆彙報了第一季度的情況,除了最初的風波導致輕微股價動蕩,杜氏回到了正軌,也扼殺了一切流言,同時也算給了支援我的幾位老人一個交代。
我沒有絲毫成就感,甚至從內心浮現出一股茫然。秘書端上來一杯花茶,清亮的茶湯裡有漂亮的茉莉和櫻花在旋轉。
我低頭看著光潔的黑色大理石面的桌面,西裝革履和特意打理過的發型還是不能使得這個十六歲的面龐褪去稚氣。
母親臨終前的囑咐,“學會讓這個世界愛你”,這也是雙親生前教育我的信條。
我沒有憤恨,畢竟是血親,也許以前爺爺也像父親和我嬉戲一般寵愛過父親。而且十年前我看到爺爺第一次彎的腰告訴我這個老人的悲痛。
他是錯了,雖然自承喪子的苦果,可以還是固執地前行。
現在杜氏已經在我手裡了,他也不用再自欺欺人地說這都是為了杜氏。
我曾經想,親人尚且如此,這個世界又怎麼可能愛我?所以當我扭轉我所不認同的爺爺的作風,曾經的溫暖就會回到我的身邊了吧。
可是當我接過他的權柄,卻發現並沒有想象中的充實感,
我靜靜地看著父母的遺照,溫柔的嘴角還上揚著,兩人灰白的面龐變成冰冷迷霧向我撲來。
我的世界依舊靜默著,這個家,也一如既往地冰冷,無能為力。
4.
今後杜氏也會進入發展的平穩期,十多年令人恐懼的進取心已經隨著目標達成而消散,我也因為突如其來的閑暇無所適從。
春天清晨的陽光溫柔地獎勵著每一個早起的人,我從晨跑中回來,看到本家的司機在車庫前擦拭著車身。
管家已經在門口等候。
結過他手裡的茶和毛巾,也知道了爺爺已經進家的訊息。
我回國後就住在以前和父母居住的別墅,就算我在國外求學的十多年來也一直有傭人打理而沒有荒廢。而數年前奶奶去世後,爺爺就獨居在本家的宅邸裡。
進了書房,眼前的老人今天只是穿著簡單的外套,坐在向陽的書桌前,柺杖靠在椅子旁,手中正拿著我昨天看到一半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頭發剪短了,凸現出更多白發,平靜的眼睛在隱藏在鏡片背後,連我在普林斯頓受到導師稱贊的心理學都看不出他的想法。
可見在談判時這是多麼可怕的人物。
他似乎對書中的東西有些興趣,除了翻動書頁手指其他部位沒有絲毫動作。我也不打擾,去到自己的臥房沖去一身的汗意。
出來時,老人已經平穩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了。
看到我帶著濕氣地坐到他對面,似乎兩人都沒有祖孫應該相鄰而坐的意識,他平靜地開口。
“去哪兒了?”
“晨跑。”
“嗯,那麼不要命地十年確實需要經受得起的身體。”他停了停,看向桌子上的書。“你看的?”
“嗯。”
“有什麼感想?”
“沒感覺。”
“何為荷爾蒙對身體的刺激引發的動物行為。”
“哼,你看得倒客觀。”他冷哼了一聲,卻沒聽出多少怒意。“你在國外那麼多年就沒幾個像樣的女朋友麼?”
“沒有,女性一向對我敬而遠之。”我搖搖頭,“而且我覺得沒有意思。”
“為什麼?”
“我和女性的交流基本限於學術範圍,倒是威廉海姆有過幾個女朋友,我姑且分析得出的結論是兩個能力出眾的人因為力所能及的事情麻煩對方尋求快感的無聊行為,威廉海姆稱別人的關心給他動力,但是我認為這只是性本能而已,畢竟我在修心理學時一向是研究精神分析學派的。”我一本正經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