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二叔,杜清寒。而老人就是我的爺爺,杜氏集團現任董事長,杜國誠。
杜家的人,都有著茶色的眸子和頭發,像是家族的徽記,對我來說也像是詛咒般糾纏了我十年。
老人大步向我走來,不一會就穿過大廳站在了我的面前,用審判的眼光看著我,然後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根本沒有看熟睡的威廉海姆一眼。
“很不錯,”他平靜地點點頭,雙手扶在了從大衣中露出來的柺杖上,他的步伐讓人覺得,這是一個精美的裝飾品。
只有我知道,他的腿疾已經讓要強如他,都不得不拄拐而行了。
“從大學出來短短一年便彰顯出如此手段,杜氏只留一個王者是我定下的規矩,所以老二你輸了。”老人沒有看向中年人。“不過你終究太年輕,還是讓你二叔留任ceo輔佐你一段時間,你慢慢熟悉總裁的事物,等你十八歲杜氏就交到你的手裡。”
我搖搖頭,這個在我幼時充滿壓抑的身影,現在在我的面前只是一個倔於迷途的老人。
“讓我當保姆麼?喂,老頭子,不要把自己造出來的怪物丟給我看管啊。”看上去有些散漫的中年人顯得很是不耐煩,隨後用很無奈的語氣對我說:“小子,你真的知道自己插手的是什麼麼?老老實實地做個教養出眾的貴公子不好麼?”
“夠了!你沒有資格說他什麼。”爺爺一揮手打斷了二叔的抱怨叫苦,“明天把你的總裁辦公室收拾出來,工作讓秘書和慕笙交接。”老爺子似乎不想參與到晚輩的糾纏中,誰有本事誰就是王,這個規矩就是他定的,也是他一直在執行。
這時,一個秘書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到爺爺身邊,驚慌地說了什麼,這個老人的神色第一次變了。
他轉過身來,盯著我說:“你怎麼辦到的。”
“您曾經是一個傳奇,白手起家打拼出杜氏帝國,股東中確實很多是您曾經的部下,所以,您和當初一起打拼的元老控制著半數的股份,把剩下的當做戰場,讓杜氏後輩爭奪出最強的人。”威廉海姆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套上了他的西裝外套,得意洋洋地看向爺爺,“可是杜氏不只有利益分配,作為一同打拼的元老,那些股東們不只是你的合作者,還有更多的羈絆被您忽略了,在反複的爭鬥中您損耗了他們的利益,更損耗了和他們的羈絆,您從一個同伴變成了一堆紅利表,收益資料,這讓很多股東感到傷心,所以他們決定改變你,找回當時一起奮鬥的同伴,而不是杜氏帝國的皇帝。”威廉海姆端來一杯紅酒,向爺爺舉杯,“勝者不一定是王。”
爺爺沉默不語,這是秘書遞過來電話,他默默接通了電話:“為什麼?”
“國誠,我們都老了,我們希望陪著我們養老的還是當初那個一起奮鬥的大哥,而不是董事會上冰冷的董事長······這也是清極的願望。”
這也是清極的願望。
聽到“清極”二字,爺爺原本如獅子般的神情驟然松動了,這個站在世界金融帝國頂端數十年的老人發出可能是人生中的第一聲長嘆,一言不發地向電梯走去,連一向挺直的腰也第一次彎了下來。
二叔有些詫異地看著這一切的發展,平時散漫的目光變得明銳,他略有興趣地打量了我一眼後,灑然一笑後披著自己皺巴巴的夾克走了出去。
“喂,小子,”走到電梯口後,這個平時對其他事情都毫不關心的男人,用很嚴肅的語氣說道:“搞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要最後活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模樣。”
隨後這個男人毫不留戀地走了,嘴裡還念念叨叨道:“現在不用辦公了,老頭子應該不會阻止我喝酒了吧······”
我目送著這個男人的背影消失。
父親英年早逝後,爺爺理所當然地將次子作為培養的物件,可是受到兄長遭遇的刺激,二叔一直採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沉迷酒精和夜店,到現在也沒有成家,用與爺爺嚴謹要求完全相反的散漫態度宣告自己的不滿。
爺爺雖然很氣憤,可是對自己剩下的唯一一個兒子,他又能怎麼辦呢?
秘書走過來:“少······董事長,從其他股東那裡回收的股份已經交接完成了。”
威廉海姆站起來舉杯,做了一個誇張的騎士禮向我致敬:“向你致敬,董事長。”
我舉起了一杯酒,細細地一口一口抿著。
別人推崇的多元口感,我卻只感覺到一股葡萄在人類擬定好的封閉的橡木桶中,慢慢死亡的味道。
窗外的鐘聲響起了第十二聲,有一枚煙花劃過東方明珠前的廣場,炫目的焰色反應,把我目光所及的天幕暫時點亮。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