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床邊不語,看他面色蒼白,說話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他那樣恨白海川是有理由的,她曾答應過他,要幫他一起復仇,陪他走到最後。可是她卻半路將他拋下,甚至還厚著臉皮央求他來幫忙去挽救他仇人的孫子。
她陪在他身邊一直到天亮,手術進行了整整十個小時。
當她收到資訊趕到醫院的時候,走廊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悲泣,有強忍低聲哽咽的,也有放聲嘶嚎大哭的,更有人不願放醫生離開,痛哭著問他們為什麼!
她步伐沉重,一步步地朝前走著,那個走廊為什麼變得那麼長,好似走了一生也沒能走到盡頭。有人看到她來了,紛紛讓開一條道路來。
似乎有人想要和她說些什麼,她卻什麼都聽不到。她只能看到眼前有一條路,她只知道她要沿著這條路走到最後才能看到他。
有護士替她推開門,她看到手術室裡只餘下一個病床,而他孤單且寂寞的躺在病床上,有整整十個小時,冰冷的器械在他的身體裡翻來覆去的攪動著。如今,有一層雪白的布披在他的身上,他的手無力地垂在一旁,上面沾滿鮮血。
她強作鎮定走到病床前,伸出手想去掀起那塊白布。護士忙搶先一步攔住她,“死者生前遭到過嚴重的撞擊,面部變形嚴重,我勸你還是別掀了,免得……”
那護士之後的話還沒說完,白布已然被錢小暖掀了開來。果真像那護士說的,受到重擊,面部猙獰,甚至看不清面貌。
她就那樣靜靜地望著那張血肉模糊的臉,許久,方才慎重且小心地將白布蓋了回去。
護士本以為她會離開,以為她會痛哭不止,以為她會像走廊裡的其他家屬一樣,歇斯底里的問蒼天或是大地,為什麼讓她最愛的人就此離開。
可是她沒有,她只是站在他身邊,握住她的手靜而不語。那護士知道她內心肯定備受煎熬,因此也不再打擾,端著工具盒先離開了手術室。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病床邊,雙手緊緊握拳,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最害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而她或許是因為壓抑了太久,竟不知道要如何渲洩此時內心的痛楚。
“你說好讓我在家等你的……可是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不乖乖回家就算了,還非要跑醫院來胡鬧。你別睡了好不好……你這樣一直不睬我,寶寶也會生氣的。對了!你還沒給寶寶取名字呢,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能忘了。白鳳年,你不許再裝睡了,你趕緊給我起來,聽到沒!都睡了十幾個小時了,你這個大懶蟲……”
她的雙手緊緊捂著巴,生怕自己哭得太大聲會吵到他。卻又希望自己的哭聲能夠喚醒他,讓他知道此時此刻的她有多慌亂,多無助。
上官侑在門口望了許多,走進來將一盒尚且算是完好的草莓交到她手裡,“在現場找到的,因為一直護在懷裡,所以沒怎麼擠壞。他出事前還給我打電話,說你想吃草莓了……”
他的聲音愈發嘶啞,到了末尾,眼淚已經忍不住奪眶而出,卻又因為自己是堂堂七尺男兒,不能哭出聲來,痛苦道:“趕緊吃了吧,就算你不想吃,孩子也應該饞了。
她面無表情地接過那盒草莓,緩緩開啟,當望著那些草莓的時候,她的眼淚忽地落了下來,一滴又一滴,任她如何咬緊牙關都止不住。
起身,她離開病房,在走廊看到白海川,她走到他面前,眼中的淚仍舊未止,由著臉頰滑落,絕望且悲憫,“現在你滿意了吧,你間接的害死了你的孫女,現在又間接殺死了你的孫子!你滿意了吧!”
最後那一句,是質問,更是憤怒。
這一席話,惹得整個白家都為之震驚,白彥祺一把拽住她,示意讓她注意場合,“錢小暖你在胡說什麼!”
“你真以為我不知道麼,為了掩埋你之前犯下的罪行,你派人灌醉我母親,偽裝成她醉酒駕車,讓她在一條沒有人經過的路段出事,可是你沒有料到允聞當天會開著車帶若水經過那裡,你更沒想到,這場車禍害得你最疼愛的孫女香消玉殞!”
白海川握柺杖的手愈發地緊,這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這個半隻腳邁進墳墓的老人已然無法承受。抬眸,他朝其他人沉聲道:“你們先出去!”
白翼天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見白海川態度堅硬,也不好再留下,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錢小暖後方才和其他人離開。
待整個走廊裡只餘下他們二人時,白海川方才開了口,“我早該猜到,你這麼聰明,當初我讓鳳年娶你的時候,你就已經猜到我的目的了吧。”
“為了隱瞞那份名單,你派人殺了我父親,所以對他心存愧疚,但又因為害怕我也看過那份賬本,心裡放心不下,但你的良心還沒有完全泯滅,所以對我下不了手。但我漸漸長大,你害怕我說出賬本的秘密影響到你,乾脆讓你白鳳年娶我為妻,一是為了放在身邊好便於監視,二是可以確認我到底有沒有看過賬本,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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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海川早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不由苦笑道:“沒錯!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聰明!”
“我已經放棄復仇了,我知道我父親當年是被夏亦鋒所殺。所以我現在只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到底為什麼那麼狠心,竟派人去傷害鳳年!”
“你為什麼非咬定是我派人去傷害他的?”
“因為我剛剛得知一個驚天的秘密……”錢小暖想起先前在黎川口中得知的真相,一字一句道:“十年前他之所以會失憶,並不是因為後頸被鈍物所傷,而是……”
樓梯拐角處,白彥祺並未走遠,當他聽清錢小暖之後說出的話時,只覺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