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絲毫不意外,賀餘瞭解她,便如同她瞭解賀餘一般。
“阿爹,秋娘落水,周圍人全都通水性,想來兇手並非是想要她的命。我思前想後的,在她身上,也只有那塊玉佛值得一窺了。”
這是知秋退熱之後,她冷靜下來,才想明白的。
那兇手想必是以荊州刺史兒子的婚事以及大筆的銀子,買通了王氏,讓她推知秋下水,可是王氏到底還有一絲良心在,臨陣退縮,於是吹笛人便用笛子上的玉墜,尋了個機會,使得崔景然將知秋撞了下去。
宅院裡的湖,能有多大?知秋不會死,可她不會水,若是要救她,就只能倒提溜起來,這個時候,她胸前掛著的玉佩便會掉出來,讓人一覽無遺。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雖然賀家將這玉佛藏得很深,知秋也都貼身戴著,從不假人手,但是賀府像個篩子一樣,仔細尋怎麼可能尋不到機會,為什麼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來這一出呢?
賀餘聞言,半晌也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確是如此!阿俏雖然年幼,卻比阿爹聰慧多了。那玉佛的確是另有深意,並不只是高僧贈予知秋保平安的。”
賀知春心中咯噔一下,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感覺賀餘若是說出了口,她與知秋的人生便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阿爹,阿俏雖然年幼,但是已經能夠承擔風雨了。”
賀餘摸了摸賀知春的頭,“是啊,阿爹的小阿俏,不知不覺就長這麼大了呀。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時賀餘尚在嶽州治下一個縣城做明府,因為他是窮苦出身,通農商之事;又有恩師在長安幫忙疏通,很快便有了去長安做官的機會。
賀餘當時一片雄心壯志,要幹出一番大事業來,便打算直接拖家帶口的一道兒去長安。
賀阿爺賀阿奶擔心賀餘高飛之後,忘了老父,非要一同而去。
於是賀家最後商議了,由賀大伯一家子在老家守著産業,而賀餘則帶著其他人去任上。
“恩師當初在長安頗有地位,某的調遣,不過是過個明路就好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某以前的摯友尋上門來,臨終託孤。世家表面上看起來光鮮,實際上內裡藏奸,那個細伢子抱過來的時候,胸口中了劍,傷了肺腑,幾乎已經是垂死掙紮了。”
賀餘閉了閉眼睛,“她不過只有兩三歲而已,與你一般年紀。某實在不忍心,便悄悄地帶了她去醫館,然後抱回了家中,對外就說是你的雙生阿妹。”
賀知春聽得雙手發抖,“所以那個細伢子是知秋,知秋她並非阿爹的女兒?”
難怪,難怪王氏險些真要推知秋落水了,知秋根本就不是她親生的。
賀知春想著,心中莫名的鬆了一口氣,不是以母殺女,反倒讓人更加好接受一些。
賀餘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那時候我們初到長安,一大群人嘈嘈雜雜的擠在一個小院裡,也沒有什麼親近的人,是以多了一個孩子,並無人注意。”
可世界上到底是沒有不透風的牆,賀餘躊躇了幾日,終於下了決心,帶著賀知秋一道兒回嶽州。嶽州天高皇帝遠的,他好好的將知秋養大了,也算是遵守了承諾。於是他又回了嶽州做明府,三年前才升了知倉,與長安那邊漸漸地斷了來往。
他想著,苦笑出聲,“其實你阿孃還有阿奶,一直都以為知秋是某的外室所生……咳咳……阿爹怎麼可能是那等不負責任的人?可是某沒有辦法解釋。當時我們走得急,族譜什麼的,都託付給了你大伯,他是長子,理應如此。等到讓知秋上族譜的時候,他卻是不同意了。”
賀知春頓時想明白了關鍵所在,一定是賀大伯認為賀餘會一去不複返,大伯孃又是個強勢的,將賀餘當官後置辦的産業牢牢的抓在手中,不願意歸還。而賀餘則放棄了所有的産業,讓他們發了毒誓,只當賀知秋與賀知春是雙生子。
畢竟賀餘當時雖然在縣城裡住著,甚少回村,村中人能瞞得過去,同為一家親戚的人,怎麼可能瞞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