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事而已。”
“既是瑣事,何須如此費心勞力,還要忙到晚間?”
“心裡藏著事兒,即使躺下了,也久久不得入眠,還不如找點事情做,也省的總想起……”尹舒鴻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哀傷,繼而長嘆一聲:“罷了,不說這些了。沐兒回府不久,怎麼也不好好歇著,當心身子。”
“我恰巧和爹爹一樣,心有牽掛,夜不能寐。”
“哦?我竟不知,沐兒心中已有牽掛?可是想念王爺?”
尹芷涵淡然一笑,微微地搖了搖頭,眼神漸漸飄向了牆上一幅墨蘭圖,那是她為了慶賀爹爹生辰時特意所作。
那時她說,蘭生於艾草之中,而不損其馨香,實則不易。可是,若是出身淤泥世俗之中,卻依然能不沾染汙穢之氣,較之前者,更為難得。
而這,她全部歸功於她的爹爹。正因為爹爹的剛正不阿,超脫世俗,才能讓她遺世獨立,不濁不俗。
後來,也正是因為這個,尹舒鴻將它擺在了正對桌案的牆壁上,最醒目的地方。他說,他想要時時刻刻看到這幅畫,告訴自己,知音難覓,而他卻輕而易舉的找到了,這般厚福,需要銘記在心。
而今,看著這幅畫,想著過往經歷,心頭萬千觸動,尹芷涵緩緩開口,一字一句直擊心靈:
“女兒在想,愛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
“沐兒不是已經親身經歷,怎麼又來發問呢?”
“世間情愛千萬種,女兒只經歷了其中之一,自然不比爹爹,感觸良多。”
“愛一個人,會不由自主的想要對她好,縱容她所有的行為,無論好與不好,只要她開心,一切都算不了什麼。”
“爹爹對娘親,亦是如此嗎?”
“自然,這麼多年,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想改都改不過來了。”
“那……如果所愛之人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溫柔善良呢,即使這樣,還要繼續縱容嗎?”
聽到這話,尹舒鴻沉默了,他低下頭不知在思索什麼,待到再抬頭時,眼神不自覺的落到了那副墨蘭圖上。
那一刻,尹芷涵彷彿從那雙飽經滄桑的眸子中,看到了一份孤寂,一份蒼涼,以及一份懊悔。
“若是曾經,或許會,但是以後……我不確定了。”
“為什麼?”
眼睛依然緊緊的盯著那副墨蘭圖,尹舒鴻微微勾起唇角,可笑意卻是那般苦澀:
“因為代價……太大了!”
“是什麼代……”
“好了,時候不早了,沐兒也該回去休息了,等到閑下來了,我們父女倆再聊。”
尹芷涵還沒說完話,尹舒鴻就出言打斷了她的追問,眼神也緩緩地從畫作上收回,轉移到了她的臉上。
“爹爹……”
尹芷涵還想再說,尹舒鴻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輕哄道:
“好了,回去吧。”
尹芷涵知道再追問亦是徒勞,只能勉強一笑,輕聲回應道:
“好。”
恭敬行禮之後,尹芷涵轉身離開,就在那一瞬,餘光一瞥,尹芷涵彷彿看到了爹爹眼角泛起的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