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包廂安靜且沉重。
餘坤又看向淩封,“你也清楚,天溪看起來像個混血兒,小時候還不太明顯,他媽尚且能糊弄,大了五官長開,他爸想看不出來都難。天溪他爸爛泥扶不上牆,靠他媽的錢開公司當老闆,也不敢跟他媽撕破臉。高中,就是我們認識天溪的時候,就是他媽有一天回家看見他爸差點對他……然後兩口子才天天吵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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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新第一次聽見這樣震驚的事情。雖然新聞上總有各種陰暗的事件發生,但是,那和自己親耳聽見,受害人就在自己身邊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那他們為什麼不報警?”葉新忍不住問。
“問題就在這。”餘坤看了淩封一眼,“他媽和他爸是相愛的,天溪是個意外……他媽雖然愛他,但也恨他。他爸沒有生育能力……”
淩封沒有說話,這點上,他和成天溪的確相似。沒人能比他更明白被自己家人厭惡的感受。
“你也知道,天溪喜歡你,所以這些事情被我知道後,他就一直求我不要告訴你,怕你覺得他……惡心。”餘坤說出最後一個詞的時候,心裡難受。
“這個蔣強……”淩封垂著眼,睫毛下投下一片陰影。
“他爸被他媽發現之後,也說自己一時沖動,再三保證不會對天溪做什麼,求他媽不要報警。他媽心裡也有愧,那事就算了。只不過,有一天,他爸輸了錢,又喝了酒……你還記得嗎?有一天,我們三個說要去打球,天溪說回去換身衣服。你去買汽水,我在天溪家樓下等他。可我等了很久,他也沒下來,我就覺得不對勁,然後跑去他家敲門,裡面也沒回應。”
“那他……”淩封沉默著,葉新忍不住開口問。
餘坤搖搖頭,“他爸沒有強暴他,可能是覺得男人之間做那種事還是太惡心了,可他把天溪衣服全剝了,就拿皮帶抽他,還砸了花瓶,用碎片劃他……反正我進去的時候,天溪身上就沒一塊好肉。媽的,他爸就是個畜生!”
餘坤說到這裡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拳頭也捏得很緊,最後,他呼了一口氣,又繼續說:“你應該記得,我說天溪病了,那天我們沒打成球。”
葉新沒有想到,大熒幕上的成天溪,他們眼裡的成天溪,從來陽光燦爛,笑起來溫曖人心,卻有這樣灰暗的曾經。他忍不住去看淩封,淩封也是皺緊了眉頭,一直沒有說話。
“那天,被這個偷窺狂錄下來了。”餘坤看著淩封面前那張照片,恨不得立刻揍死這人,“這個混蛋,他也看出來天溪喜歡你,天天跟在你後面,就拿這個去威脅他,勒索他。那時候我們都還小,我又窮,不知道怎麼幫他,他也說他有錢,對面要錢,他給就是了。”
餘坤給自己倒了杯酒,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感覺刺激得他眼裡差點飆淚,“其實說了這麼多,我想你也應該猜到了。那晚上,蔣強輸大了,他沒錢了,但他記得天溪還有錢,不止有錢,長得還好看。跟他賭錢那個老大,剛好喜歡玩小男生。所以他把天溪約出去,準備拿天溪還賭債,要不是你救了他,我不敢想象天溪那晚會變成什麼樣子。”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淩封張了張嘴,幹澀的喉嚨裡什麼也沒發出來,他只是沉默著,也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
葉新這人比較感性,聽餘坤說完,眼圈已經紅了。他不會喝酒,也沒有阻止淩封喝。
“至於你說的,看見天溪給蔣強錢,我想,我不用多說些什麼了。”餘坤放下酒杯,“那天蔣強收了錢高興慘了,覺得天溪這種學生太弱了,嚇一嚇錢就來了,他也就沒有防範,後來又一次勒索的時候,我就和天溪報警了,他被抓個正著。之後我們才知道,他不僅偷窺天溪,還有他們那棟樓很多人,勒索的金額巨大,很快就進了監獄,天溪這才鬆了口氣。可當他終於有勇氣跟你表白的時候,就發現,你看他就覺得像仇人,一點也不願意再和他親近……”
“哎……”餘坤長長嘆了口氣,“世事無常啊。”
“虐戀情深……”葉新感嘆。他愛淩封,很簡單,成天溪愛淩封,很曲折。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餘坤愣了愣,又笑了笑,認同道:“是啊。”
“他……”淩封聲音有些沙,猶豫了一會兒,又說,“他你今天叫來了嗎?”
“叫了,應該一會兒就來了。畢竟,我想你們和好,這麼多年,這個誤會也是時候解開了。”餘坤手肘撐著桌子,突然又想到來這裡的目的,他看著淩封,“封哥,其實我今天的目的,是想讓你勸他報警。那個蔣強,跟個無底洞一樣,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沒把當年的影片徹底刪除,天溪這樣下去,絕對不是辦法。”
“我知道了。”淩封看著面前的一盤菜,眼中晦暗不明。
“一會兒天溪來了,你想好怎麼說了嗎?要告訴他你什麼都知道了嗎?”餘坤又忍不住嘮叨,“我覺得,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那樣,總覺得,有些殘忍。”
淩封搖搖頭,“不,我覺得恰恰相反。是錯的,就應該去面對,不是說為了誰好,就應該隱瞞。”
餘坤握著杯子的動作一滯,是啊,如果當初沒有誰隱瞞誰,他們三人也應該和當年的關系一樣。還是不夠成熟,沒那份承擔,又或者,太在乎某個人,太在意某個人的看法,自己太過卑賤,害怕從那個人的眼裡,看見一絲一毫的厭惡和唾棄。
愛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很難說。
葉新握著淩封的手,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淩封哥,不管怎樣,我都支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