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孟與歡以為這件小事就該這麼過去了,然而她還是低估了緋聞事件發酵的餘威。
晚上該睡覺時,與許梓熙回到宿舍,剛走到門口,就隱隱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夾雜著誇張的笑聲。她面色平靜地站在門口,聽到“倒貼”、“插足”、“心機”之類的詞彙,眼見越來越不堪入耳,許梓熙焦慮地看了一眼孟與歡,剛想出言安慰,卻只看到她猛地抬起腳,自己則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房門被重重拍在牆壁上,痛苦地發出吱呀吱呀聲。裡面熱火朝天的討論戛然停止,幾個女生雖然沒有再說什麼,孟與歡卻還是讀出了同情和嬉笑的意味。
她面無表情地坦蕩迎視她們的目光,有人心虛的別過頭去,不約而同聯想到了唐堯虞前晚的“死亡凝視”。
站了片刻,在宿舍這詭異安靜的氛圍裡,孟與歡肚子發出不合時宜的咕咕叫,方才感覺到饑餓。從包裡掏出一包泡麵,出門,依舊氣勢如虹地將破舊的木門摔得震天響。摔完門的剎那孟與歡就後悔了:估計又吵到了隊員們。
許梓熙,接下來就看你的傳達,她們相信幾分了。她緩緩踱步下樓,去食堂找熱水泡麵。
一樓的宿舍都已經熄燈了,食堂也只有門口一盞老舊的黃燈。有了前車之鑒,孟與歡小心地從消毒櫃裡拿出不鏽鋼碗,盡量不發出咣當的碰撞聲響。她拆開調料包,注入熱水,默默等待。
門突然被急促推開,她嚇了一跳,猛地站起來,順帶椅子差點傾倒,又重重磕到桌腳,疼得抽了口冷氣。待回頭一看,又是唐堯虞。
“你拎著棒球棍幹嘛?”她沒好氣地按著腿上的傷口。
男人睡眼惺忪,頭發胡亂的搭在額頭上,看清楚對方是誰之後,便將高舉的球棒放在一邊,他方被那地動山搖的摔門聲震醒,聲音聽起來格外沙啞性感:“我在隔壁,聽見叮呤咣啷的動靜以為有老鼠。”
孟與歡罕見地沉默了一會。
兩人一時無言,唐堯虞打算回去接著睡覺。
“又吵到你了,你生氣嗎?”她的聲音從身後軟軟飄來,男人側過身,看見她的眼睛在泡麵騰騰的熱氣後忽閃忽閃,隱隱有淚光。
唐堯虞沉默地站了一會兒,他不知道孟與歡說的吵是指摔門的巨響,還是偷偷溜進食堂後發出的動靜。他很想告訴她,不論是哪種,他都沒有生氣。然而,終究沒有說出口。
唐堯虞扯過凳子,坐在孟與歡對面,泡麵的香味兒在夜晚格外誘人,“泡麵吃?”
“嗯,這兩天都沒好好吃飯,所以吃點補充能量。”她的聲音微微低啞,與以往不同。
“大晚上地吃獨食。”男人低沉的笑,格外蠱惑人心。
孟與歡卻錯解其意,低眸將碗推到唐堯虞面前。
唐堯虞趕緊將碗又推了回去,廊燈透過玻璃照進來,孟與歡的臉半隱在黑暗中,明明像被打上了一層模糊的焦色柔光,然而他卻清晰地看到了她濕潤的睫毛,像被雨打濕的蝶翅,黏連在了一起。他起身,出門。
孟與歡以為男人怕尷尬避嫌,回去睡覺了。於是在黑暗裡,一個人抱著碗,吸溜吸溜吃著面。
黑暗像一道催化劑,不知是不是被熱氣燻到,她眼底升起霧氣,一邊吃著面,一邊無聲流淚,黃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她不敢眨眼,生怕把淚珠擠出眼眶一發不可收拾,可它卻不受控制,像被重力牽引著似的,滾入碗中,孟與歡嘗到了苦澀的滋味。
味同嚼蠟。吃完她去水池邊把碗洗淨,又洗了一把臉,按了按微腫的眼角。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像被人敲了一記悶棍似的,思維混亂,神志不清,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又為什麼而哭泣。
玻璃門又被開啟,塑膠門簾被撩起,她略驚訝,鏡子裡,唐堯虞手裡拎了一罐汽水,返回。
“給。”紅色的可樂瓶身上反射著昏黃的燈光。
孟與歡默默接過。
“去門口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唐堯虞宿舍門口擺放的兩張塑膠椅前,孟與歡又看到了那塊烏黑的球印,原來是他宿舍門口啊。她伸手輕輕拂過那塊印記。
唐堯虞徑直坐下,又抬腿將另一個椅子勾來。兩張椅子隔得不遠不近。
孟與歡安靜坐下,雙手摩挲著易拉罐,一言不發,也未看著唐堯虞,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可樂瓶,彷彿上面畫了寶藏地圖。
唐堯虞從未見過孟與歡如此安靜,卻和她同樣一言不發,雙手枕在腦後。兩人在廊下,誰也沒有率先打破沉默。
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輪彎月。唐堯虞在心中默唸起晚唐溫庭筠的《夢江南》: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等她開口。
夜晚的風吹拂過,帶來了一絲涼意,孟與歡終於放棄抵抗:“唐堯虞,如果你沒做錯什麼,被人潑了一身髒水,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百裡坐在椅子上,沉默許久:“唐堯虞,沒人看文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