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時呵出的熱氣把自己的嚇了一跳,咽口水時喉嚨蠕動的痛感,猶如潛伏在舌根處的小兵,一碰就出來狠搓搓亂刺一通。
眼看著她要後倒,拓跋彥伸手扶住了她,另一手無奈在她腦門上蹦彈了一下。“身體是自己的,過猶不及適得其反的道理你還不懂?按你這個熬法,怕是要成為我大鄴最英年早逝的君王。”
薇寧倒吸了口氣,頓覺空氣清甜可口。“你就不能盼點好的?公文那麼多,難不成要我坐視不理嗎?”
“非也。三省六部能為你分憂,你不必事事親為。”
薇寧頓了頓,擰著眉頭淡聲說道:“可我信不過別人。”
拓跋彥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有這麼強烈的防備心我很欣慰,但是朝堂不比戰場,不用講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作為總指揮官,要懂得朝堂之上的制衡之術。當然,被你懷疑的臣子若一心為國自然最好,若是三心二意,找個由頭貶了,空出的官位正好能夠培養皇上的心腹,也是不錯的。”
薇寧被扶著半躺著,她抬頭對上拓跋彥那坦蕩無波瀾的眼神,回想起輔政的這一路,跌跌撞撞,幸而他的心從未改變分毫。不知道是不是人在生病時尤為脆弱,此刻不是獨自一人面對深宮冷院,她覺得滿足極了。
“將軍的意思我明白了,重用和利用,我會抽空好好琢磨一番。”薇寧勉強一笑,但是頭昏腦脹實在難受,她臉色一變,半俯著側過身子趴在床沿邊,險些要嘔出來。
拓跋彥沒閃沒躲,用手拍了拍她的背,柔聲問道:“舒服點嗎?”
等到薇寧起身的時候,拓跋彥見她掉淚時一怔,繼而抹了她的淚水說道:“傻寧兒,怎麼哭了。”
她眼神有些愧疚,“如果,我說如果,我不能信你呢?”
不能信他?其實拓跋彥心裡頭明白,先皇縱然將她賜給他,也在遺旨中明確表示,要皇上掌權後他們才可以成婚。先皇怕,怕自己賠了女兒又折皇位。她口中的不能信,是來源於已故父母那沉重的託付啊。
他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悲意,但很快便恢複了神情,他還是笑著,“單贏心裡只有你,將來若成為我的對手,只要你好,我定當鼎力支援。”
她抿唇輕咬,肩頭因哭泣而發出顫意,連著殿內的燭火都隨之顫動。
青奴煎好藥後端進來,剛進屏風就見薇寧掩面哭泣,她一時愣住,正想退離,不想卻聽到揹著她的拓跋彥低沉說道:“把藥端進來,伺候好你主子。”
青奴原處蹲福道是,起身走近的時候,見他抬手一點一點地抹掉公主的眼淚。
拓跋彥的手因常年握劍習武,而顯得十分粗糙,他的動作十分輕柔,每個指頭都像捧著一朵蓮花瓣一樣對待。
等到青奴走到薇寧面前時,拓跋彥起身將位置讓給了她,繼而對薇寧說道:“本將這段時間與賀統領交替守夜,若無其他吩咐,就先告退。”
話雖是這樣說,但拓跋彥並沒有給薇寧吩咐的時間,自己說完後便轉身離開了。
而薇寧微微張嘴,想要留他的話到嘴邊又沒了聲,只得目送他離開。
青奴用湯勺舀起吹涼,青瓷相碰“叮咚”作響,她知道做奴才的得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也別問,只是她心裡頭也莫名亂了起來,不知道是替將軍還是替公主。
薇寧輕嘆了口氣,問她:“若是你,要如何選擇?”
青奴知道薇寧艱難,湯勺背朝上頂著尖兒在碗底輕磨,“上天待殿下不薄,大將軍和單大人都是真心待公主,公主為何糾結,您是大鄴最尊貴的女人,就算有兩個男人,這誰敢多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