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撫了撫薇寧鬢角的碎發,柔眼看著她,微笑道:“你也還是個孩子。”
薇寧苦笑,從宮女手中拿過一個銅胎琺琅迎春花紋暖手爐,放在太後懷中才退到另一側坐下:“恐怕如今,只有母後一人心疼孩兒了。”
心疼薇寧的,絕對不只有她一人而已。太後突然想起一個人來,笑意轉而悲涼了起來:“那個劍客可有訊息?”
當初是她瞞著眾人讓薇寧出宮遊玩,薇寧遇到歹人被那劍客救下,才生出那段感情來。
薇寧眸中神采漸漸衰弱,垂眸輕搖了搖頭。思來想去,開口問道:“女兒實在不明白,父皇為何不同意這門婚事。若單贏成為駙馬,那也是‘嫁’到皇宮來,女兒輔政,絕不受幹擾。”
太後輕嘆了口氣,“先皇心思,無人能懂。不過,你父皇定自有打算……咳咳……”太後拿著手帕子掩著自己的嘴咳嗽了幾聲。
薇寧心疼極了,站了起來走到太後身旁撫順她的背。
“女兒不孝,不能時刻照顧母後。母後,女兒喚太醫來可好?”
太後拉過薇寧的手輕拍了拍,搖著頭笑道:“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哀家知道你忙,能來看哀家一眼,哀家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如今整個獨孤家都落在你的肩頭上,哀家更是自責,因這半殘身子不能幫你半分,還要你分出心思來擔心哀家。”
薇寧低頭一想:“入冬前聽聞知晴表姐母親去世。她自幼受母後喜愛,那過些日子,女兒令人將她接來,替女兒陪同母後可好?”
太後笑著點了點頭,“雖是遠房親戚,可這孩子的確惹人憐愛,若是不接來,她那二孃熬成了主母,從前在你表姨那兒吃的苦定要她女兒加倍償還,知晴往後日子定是難熬,如今又到了待嫁年齡。接來也好,哀家替她撐腰,尋一門好親事。她能為你分憂,哀家又有一個說話的人,一舉兩得啊。”
薇寧放下心來,兩人又閑聊一陣,等到小皇帝醒來已是晌午,用了一頓飯後,太後低聲對薇寧說道:“見你心不在焉,定還在為誰教唆皇兒憂心。這件事要查,但不一定要從皇兒嘴中得知。薇寧,緩緩,你們姐弟二人的感情,可不能因此有了間隙。”
薇寧點了點頭,“母後放心,女兒明白。”
薇寧轉而囑咐田總管照看好小皇帝,記得時辰接太傅來給他上課。
得到田總管的肯定回答後,她緊接著趕去禦書房,召見了賀原。
“賀統領,你可知本宮找你何事?”薇寧坐在書桌前邊批改著奏摺問。
“微臣知道。公主找微臣,是為了商量賑災銀兩的事情。”賀原回道。
“那賀統領有何高見?”
“微臣昨日已派人快馬加鞭趕往桃源鎮,今日飛鴿傳信,請公主過目。”賀原將那信條呈上。
薇寧展開一看,沒想到竟會出現那樣的事情。她咬牙一瞬,那信條已捏在掌心。只聽她冷笑一聲道:“真會挑人欺負。一個村鬧饑荒,竟有膽上報朝廷一個鎮受災。”
賀原低下頭來不作聲。
“今日朝堂之上,皇弟突然贊同了陸禦史的進言,那魏延安是什麼人物?饑荒謊報之事,他是否有關聯?”
薇寧頓了一頓,將一些可以懷疑的點串聯在了一塊。地方百姓膽敢誇大災情,若無前例,便是上頭有人護著。陸禦史極力讓她賑災,是否他就是背後那隻最大的蛀蟲?
“此事微臣也想過,只是奇怪得很,魏延安不是陸禦史的門生。他公私分明,官品和人品,皆是人上人。”
“這麼說來,陸禦史與這件事無關了?”
“微臣不敢斷言。”賀原說道。
薇寧暗嘆了口氣,朝堂之下,百官結黨營私的例子屢見不鮮。先皇在時,官吏也不敢太過囂張,先皇這一去,都欺負到薇寧頭上來了,這可如何讓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賀統領給本宮帶來的訊息意義非同小可,可桃源鎮雖假,那個村受災卻也不能不理。魏延安既然那樣公正,災情如何,定會替朝廷監督把控賑災銀兩。”
薇寧話鋒一轉,又繼續道:
“就算得逞,幾級官員各能分到多少銀兩?況且受災情況瞞也瞞不住,隨意一打聽,那謊言也似泡沫一戳就破。謊報這件事,怎麼想都是件愚蠢至極的事情。那麼,到底是誰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