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張振英到來的時間是漫長而且安靜的。
張氏兄妹好像彼此忽視了對方在房間裡的存在,一個在病床上做著病人該有的休養動作,一個在看護椅上履行著家屬探視的陪護。
張楚珍偶爾瞥一眼病人,他還是一副雖弱卻傲的樣子。
她又輕輕地嘆了口氣,這次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同一對父母生育的兩個孩子,卻常常充滿齟齬。
她想到了張振英和張霧,想起那個在寒雨連綿的冬天裡立在稻田旁邊失魂落魄的青年人。
她覺得不僅僅是病床的他的父親需要為他的困苦買單,連自己也應該要,因為她明明直到那是她的侄子卻沒有和他相認。
張楚珍,就是張霧失魂落魄的那年冬天陪著他站在即將成為和風小憩的稻田外的那個女人,珍姨。
“你沒有見過張霧吧?”珍姨突然問。
張楚雄愣了一下。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是考慮到胞妹剛剛從遙遠的大洋彼岸飛回來探視自己,還是極不情願地答了兩個字,“沒有”。
“連照片也沒有?”
“沒有。”
珍姨無奈地笑了。
“他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孩子,你原來不是喜歡文學嗎?他的文章寫得很好。”
張楚雄不吱聲。
“我反正說什麼你對他也沒有興趣。”珍姨笑笑,“你的眼裡只有振英,因為他是對的……算了,不說了,振英的確值得你為他驕傲,我也為他驕傲”。
話音剛落,張振英的腳步聲到了門口。
“姑媽。”張振英還是那身紳士的西裝,他剛剛從公司出來,在去見下一個客戶的間歇裡來醫院探望他父親。
“你媽呢?”珍姨問。
“馬上到。”
“行了,你來了我就可以出去吃個早飯了。”珍姨笑著站起身來。
張楚雄已經將那張親子鑒定的結論壓在枕頭底下,他那張缺少血色的臉上對珍姨露出自然的一點微笑,彷彿還沉浸在兄妹重逢的歡欣裡。
“皇冠酒店的早餐不錯,很合你的口味。”他對珍姨說。
“好,我去試試。”珍姨報以莞爾一笑,又向著張振英道,“我先走了,威廉”。威廉,是他的英文名。
張振英起身將姑媽送到了門口才返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