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雲直起腰、抬起頭。他眼中的易楓手託著下巴，眼睛微微閉著，話有氣無力，憔悴又沮喪。他知道，近來一段時間牧清崛起太快，這使得易楓備受打擊。家事國事都有諸多不順，萬流城那邊出爾反爾的態度，池家族隔岸觀火的行為，還有光明教廷欲蓋彌彰的放縱挑撥，這些就像蒼蠅之於肉，揮之不去。他心疼自己的這個兒子，不忍心看他這樣略沉孤獨，易楓需要有人陪伴，他不忍心離去。他回答易楓道：“諸事不決，因故留下。”
易楓重複一遍易雲的話。“諸事不決，因故留下？”他自怨自憐地嘆了一口氣，“諸事如何解決，你能告訴我？”
“我們能一起討論。”易雲道，“一個人可以走的很快，但是兩個人才能走的更遠。楓兒，不管前路有多麼坎坷，我一定陪你走到最後。”
易楓緩緩站起來，面容複雜地走到易雲身邊。易雲並沒有在易楓複雜的表情中看到感動。他微微有些失望。難道這樣的溫言暖語都無法打動他？他的心，是石頭做的不成？
易楓問易雲。“六叔，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能不能如實回答我？”
“什麼問題？“
“能不能如實回答我？”
“可以。“
“你發誓，一定要百分百如實回答。不可摻假。“
“我發誓。“易雲手舉過頂。”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
“有傳言，我是你的兒子，屬實？“
易楓雙拳緊握很不自然地垂在身前，他眼神複雜，整張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充滿的緊張感，神情嚴肅認真。
易雲險些破口而出，你就是我的兒子，根本不是傳言！但是他忍住了，他搖頭道：“傳言不可信。我是你的六叔。”
易楓緊握的雙拳緩緩散開，整個人都鬆弛了，臉上緊繃的肌肉一瞬間變得鬆弛，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本王出身正統，怎麼可能是私生之子？“
易雲的心，在滴血。眼窩裡有淚珠在打轉。他藉著轉身的空檔順勢把眼角的淚痕擦拭乾淨，之後道：“楓兒，你勿聽坊間訛傳，你早晚要自立為王的。那些流言蜚語對你不利。“
易楓點頭道：“道自立為王，如果按照教廷之前的承諾，下個月——也就是十月初六——我就可以可以受封為王了。可恨……“易楓一拳打在桌子上，棒棒作響，”牧清這個殺的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搶了函谷關，這讓我不得不與萬流城讓步協商。“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易雲道，”這一次如果能夠聯合池家族把牧清這個禍根徹底挖掉，你的未來就無限可期。“
“挖掉？談何容易啊。“易楓搖頭嘆息，”現在的牧清可不是像以前那樣靠著美人計就可以做掉的。他現在成了香饃饃，他有始祖炎龍術，他有啟帝國寶藏的鑰匙，還有那個什麼幽蘭白『藥』，這些都是各大世家貴族爭相搶購的東西。他只要肯低頭，這個世界任他馳騁。反倒是我，空有酆都城一座，民心似乎並不與我同德，這讓我百般挫敗。那些該死的賤民，生一副賤骨頭，以訛傳訛，殺都殺不完。“
“從現在開始不可再殺了。“易雲勸誡道，”民心只能養，不可殺。“
“為什麼不能殺？必須要殺。頂撞我的、蔑視我的、誹謗我的，都得死！”
“人都死了，酆都城以及你的領土之上浮屍遍地，又有何用？“
“我不管那麼多。總之，刀和劍，才是讓人閉嘴的最優手段！“
“是的。刀劍確實能夠讓人閉嘴，但是一旦他們覺醒反抗，一旦他們也有煉劍，那麼將會形成不可逆轉的洪流猛獸。其威甚大。“易雲言語諄諄，”楓兒，你不要犯糊塗啊。“
“你才是老糊塗了。“易楓愣著眼睛，”你是我六叔，不是我爹。不要總擺出一副教化蠻族的嘴臉給我看。我是君，你為臣，本王還用得著你教習？“
這幾句話的極重。易雲原本圓潤的面龐上突然暗淡下去，恍若蒼老了十歲。他退一步道：“是。定國公的極是。老臣記下了，下次絕不敢造次。“
易楓道：“記下就是再好。以後不管在人前還是人後，我希望你能做到君臣之禮，給那些嘀咕我的人做一下表率。讓他們都知道，你只是我的六叔。不是我的爹！“
易雲兩隻手縮在袖子裡，不停的顫抖。他竭力剋制著他的情緒，不讓自己表現出來。他回答道：“老臣一定謹遵定國公諭旨，以後身先士卒，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無怨言。“
易楓一隻手搭在易雲肩膀上，表示他的恩澤厚愛。他言語開始轉向溫軟。“您是家族棟樑，又是國之重臣，我希望……你為什麼發抖？“
“有點感冒。身子涼。“
“那麼，你趕緊回去休息去吧。“
“是。老臣這就離去。“易雲轉身邁步剛剛走出五步遠，易楓又把他叫住。
易楓道：“等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