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很快端上來，八葷八素苞八碗，再加六十年劍南陳釀一壺，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張四人圍的老榆木方桌之上。牧清坐在上手最尊貴的地方，馮忠坐在副陪的位子上。而常蘭英並沒有落座，也不見她去了哪裡。
牧清瞥一眼房間，沒見到常蘭英。他調動元氣探查了屋內屋外，除了門口兩個侍衛在竊竊私語之外並沒有常蘭英的氣息。常蘭英這女人自打剛剛出去招呼酒菜以後就一直沒有出現，她幹什麼去了？貴賓至家，女主人卻不現身。這事頗為值得玩味。
牧清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沒有表露出心裡的想法。他探身向前，嗅了嗅滿桌酒菜，誇讚道：“香！真香。”
馮忠臉上有了喜色。“只要少主滿意就好，這些全是函谷關珍饈樓大師傅的拿手菜，同時也是招牌菜。“他端起酒壺，給牧清滿了一杯，”還有這酒，窖藏六十年的劍南陳釀。嚐嚐。“
牧清端起酒杯輕輕晃了晃，酒花慢散、掛壁粘稠，他啜了一口在口腔內慢慢品，入口柔、味醇厚。“好酒！“
馮忠喜色漸厚。“這都是蘭英專門為你準備的。“他加了一塊牛肉放在牧清碗裡，”嚐嚐這牛肉。“
“嫂子真是有心人。“牧清夾起牛肉放在嘴裡，咀嚼。
馮忠對這碟五香牛肉有著充足的信心，他每次去珍饈樓必點此菜，是下酒的佳品。他斷定牧清必然會像剛才一樣讚賞有加。他殷切地問牧清：“味道如何？“
牧清將口中的牛肉嚥下，放下筷子，兩手上下疊在一起按在桌子上，同時身體微微前傾，視線從左到右依次掃過滿桌子的珍饈美味。他對牛肉味道避而不談，轉而問：“這桌酒菜造價不低吧。“
“也就十個恩澤金幣而已。“
“也就十個恩澤金幣……而已？“即便是藍蕭峰來到函谷關以後，牧清都沒捨得帶藍氏兄妹去珍饈樓吃喝，牧清繼續道，“我爹要是看見這桌酒菜，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會怎麼看待這桌酒菜，同時……“他扭頭，帶著意味深遠地笑容看著馮忠，“他又會怎麼看你？”
馮忠面容為之一僵，之前的喜悅不見了，表情有些不好看。他追隨牧文遠多年，深知牧文遠素來節儉，極少大吃大喝。假如老主人還健在，假若知道他這桌酒菜花費了十個恩澤金幣一定會震怒，少不了對他一通奚落和斥責。不知不覺間，馮忠額頭微微滲出了汗。
牧清見狀，一隻手搭在馮忠肩膀上。“馮大哥，你別緊張。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絕不怪你鋪張浪費。人活在世，不就圖一快活嗎。我支援你好吃好喝。但是有一樣，吃喝可以，決不可耽誤正事。比如函谷關防務。“
馮忠安了心。“謹遵少主人命令。函谷關防務一事，我絕不懈怠。
牧清微微點頭。他給馮忠夾了一隻紅燜大蝦作為還禮，同時一語雙關地道：“人有時候就像這蝦，大紅之時就是死亡之日。我現在背後有祖龍帝國支援，還有範老、黃直、夏博陽等一干賢能幫襯，我更有北方唯一的空中戰鬥飛行單位，看上去我風風光光大紅大紫的，實則我前有虎豹擋道後有豺狼環伺，與這紅燜大蝦何異？“他也夾來一隻紅燜大蝦，兩手持蝦，退了蝦殼，放入口中，邊咀嚼邊，”現在我就好比在懸崖峭壁上行走，只要走錯一步都有可能墜崖而死。我如是，你亦如是。“
馮忠盯著碗裡的紅燜大蝦，他剛剛安定的心再次起了漣漪，頗為忐忑。牧清的雖然寫意真摯，但是他聽了之後如芒在背。他當然知道牧清是在旁敲側擊，提醒他既不可以驕奢淫逸，也不可以享樂忘志。他額頭的汗漬漸漸成線，沿著臉頰向下淌，他趕緊站起來抱拳道：“少主人，我一定盡全力輔佐仇大海將軍，請放心。”
“不是仇將軍，是藍飄雪。”牧清揮手示意馮忠坐下。
馮忠微微一怔，然後落座，然後有些茫然。仇大海在函谷關統帥的位子上還沒坐熱，現在就換人了？而且還是藍飄雪，一個外人。少主人行事果然與常人不同。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牧清問道：“有疑問？”
“櫻”馮忠道，“飄雪姑娘名頭甚大，但是這些我觀察她，她除了面對你時會笑，其餘時候面對任何人她都是冷若冰霜。仇大海將軍召開過幾次會議，她也去了。在會上，她要麼閉目不言，要麼沉思不語，我更沒見到她有什麼精彩精闢的見解，所以我對她持懷疑態度。再者了，行軍打仗都是男饒事情，軍營裡講究袍澤之情。所謂軍井未掘，將不言渴；軍灶未開，將不言餓；雨不披蓑，雪不穿裘，將士冷暖永記我心。這是將禮。她一個女人家，能做到軍灶不開將不言餓嗎？”
“我認為她可以。“牧清夾了一塊牛肉放嘴裡，咀嚼三次嚥下肚，“起碼她沒有八葷八素苞八碗，外加六十年劍南陳釀。”
“這……”馮忠臉一紅，“好吧，我輔佐她的排程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