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得很。”修竹道人挺了挺腰板。
對此很引以為傲。
他比劃了很大一個圈，神情又落寞了下來：“師父和師兄們走之前，道觀裡可大了，人也多。”
不待陳小凡問出緣故，修竹道人起身進了屋，不多會，拿出一幅老舊的畫卷，開啟看了看，眼眶噙著淚光。
他抹了抹眼淚，把畫卷遞了過去：“這是我的一個師兄畫的，畫上的人，就是我的師父和師兄們。”
陳小凡接過畫卷看去，只見，上面總共有二十七人，湊在一幅畫卷上顯得有些擁擠。
畫上人，一個個帶著笑，每個人英姿颯爽，威風堂堂。
看起來像是一張全家福，每個笑容都洋溢著開心喜悅。
陳小凡唏噓不已，笑道：“這些師父和師兄看起來很開心，這是遇到什麼大好事了？”
修竹道人以袖遮面，竟是哭出了聲來，“開心！大傢伙都開心，只有我不開心。”
陳小凡不知他怎的反應這麼大，聽他這麼一說，再看，果然畫卷邊上，站著一名髽髻雙絲館，寬袍兩袖風的道童。
相貌清奇，比尋常俗子不同。
只是道童在畫卷上噘嘴，斜眼看著擁擠的師父和師兄們。
陳小凡不由讚道：“莫不是這道童就是您老，真是丰姿英偉，充滿著靈性，只是為何不滿？”
卻見，修竹道人又哭又笑，半響，猛地起身正色道：“我說我要和他們一起下山，他們說我太小，要守好道觀。畫這畫卷時，他們已經是要下山了。”
陳小凡見他激動不已，卻是摸不到頭腦。
心中腹誹，難不成是這些道士丟下了他，獨自下山過活了？
修竹道人淚眼婆娑，擦了眼淚鼻涕，緩緩道：“那個時候流‘寇’四起，到處為非作歹，師父和師兄們商量好，決定下山除害，他們明知道危險的，也知道可能就回不來的。”
陳小凡點頭，這下就解釋通了。
可能是怕太過危險，所以不敢讓還尚年幼的修竹道人同往。
他由衷地欽佩，這些感念蒼生下山除害的道人們，他們明知道危險，卻還是笑得很開心。
修竹道人苦笑：“走之前，我問師父，何時回來。”
陳小凡低頭不忍看他，心中卻是已然有了答案。
修竹道人學著記憶中的師父說話的模樣和語調，挺直了身子，露出決絕的神色，笑得很燦爛：“此間事不平，就不回了。”
話落，他又學著師兄們的喊叫：“滅了那些雜碎！”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小師弟看好道觀，此間事平我們就回來。”
“我們要是回不來了，記得，想我們的時候，好好看看畫卷，哈哈哈……”
“小師弟在畫卷裡可真醜，還沒有我英武。”
“哈哈哈哈……”修竹道人學著師父和師兄們看不到背影，還能聽到的笑聲，不覺已是淚如雨下。
多麼慷慨赴死的決心！
多麼震撼心靈的英雄豪氣！
又是多麼讓人仰望，梗著脖子叫好的壯舉！
修竹道人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似跟隨了師父和師兄們，一同下山。
哪怕是一個都沒回來，哪怕是他也死在那時，又何嘗會後悔。
總比每天每夜地等待著師父和師兄，等了足足八十多年來的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