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平緩,卻像一柄寒刀,慢慢劃過每一個人的脖頸:“朕今日不過是想給潘尚書家屬一點撫卹。”
“沒想到,竟掀出這等貪汙爛賬。”
“如此狀況,著實讓朕寒心啊。”
說到最後,李天義卻突然收斂神色,雙眼微眯,語氣不疾不徐地開口:“朕忽然想起,宮中還有一位賢人。”
“閒王李乾策,素有心繫社稷、恪守禮法之名。”
“今日這等大事,皇弟可有何高見?”
隨著李天義話音的落下,文華殿內頓時一靜。
一眾大臣的面色不由得有幾分微妙,紛紛將目光投向了李乾策。
而那位原本立於中列,面色鐵青心事重重的李乾策,則是身形微僵,猛然抬頭。
他萬萬沒有想到,李天義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點他的名。
一時間,李乾策只覺得心跳都漏了兩拍,耳畔彷彿只剩下“砰砰”心跳之聲。
他下意識地望向大殿一角,那裡珠簾低垂,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柳太后的身影。
然而柳太后卻並未有任何回應,既無首肯也無阻攔,這反倒令李乾策心底更是發虛。
他心中清楚,今日之事,若稍有失言,便可能引火上身!
想到這裡,李乾策只得強壓下心中的驚惶,咬了咬牙,硬擠出一抹乾笑。
只見他向前半步,拱手肅然開口:“陛下所言極是。”
“今日之變,事關重大,戶部銀賬是朝廷命脈,絕不可草率斷定。”
“潘尚書乃當朝重臣,生前曾蒙皇恩、勤勉職守。”
“若當真如許侍郎所言是偽造賬目,便更需審慎從長,不可偏聽一面。”
“以臣之愚見,還是應當徹查此案,水落石出之後,再議罪責。”
“以免……冤枉九泉之下的忠臣。”
最後一句,他說得極為艱澀,語氣裡摻著咬牙切齒的不甘,也夾著強裝鎮定的敷衍。
朝堂上的大臣們聽得清楚,不由得紛紛皺眉。
此言聽似中正持平,實則虛與委蛇。
然而李天義卻是面色未動,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語氣溫和,語調平緩,叫人聽不出喜怒:“皇弟言之有理,忠臣不可冤枉。”
“不過嘛……”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眼中寒芒一閃:“若真是有人以忠臣為幌,行欺君之事。”
“那便不止是誣陷先人,而是意圖矇蔽天子,敗壞朝綱。”
“那樣的人,朕便要親手挖出根來,曬在天日之下。”
李天義的目光掃過跪地不敢起身的許文昌,又落在尚未徹底坐穩心神的李乾策身上,忽而輕輕一嘆:“這話說得極好,忠臣冤枉不得,縱是屍骨已寒,也要還一個清白。”
“既然如此的話,那朕便徹查到底。”
隨著李天義話音的落下,他猛地抬手一揮,高聲開口喊道:“來人——傳內禁營統領顏弘義!”
殿外早有準備的內監應聲而出,殿門轟然開啟。
片刻後,只聽沉穩有力的步伐由遠及近。
伴隨著金戈鐵甲的撞擊之聲,只見一隊身披玄甲、配刀肅立的內禁營士卒整齊步入文華殿。
一個兩個氣勢逼人,很明顯是訓練有素的模樣。
而為首那人,正是神情冷峻、眉目如霜的顏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