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和湯紅把樊星送往醫院包紮完傷口安置好的一路湯紅還是一直在哭:“我不知道我造了什麼孽,到底為什麼讓我家攤上這些事,我以後該怎麼活啊!”
樊星一直閉著眼睛在裝睡,他總覺得自己身上已經貼上了標籤,儘管沈眠跟他好好解釋過這些事的來龍去脈,但他仍然認為這都是他的錯,他沒有辦法忘記樊躍龍在他面前驟然倒下的樣子,沈眠說那一切不是他造成的,可是他卻親眼看見了。
大概一生都不會忘吧,尤其是看了新聞之後的老師同學都把他當做怪物禁止他再回到學校。
曾經他一心沉迷網路,可是畢竟活在那個圈子裡,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遇到眾叛親離的時候,他恨那個把事件報道出來的記者,更恨他自己。
他想親手結束這一切,割腕的時候他其實是猶豫了的,赴死確實需要勇氣。可是聽著媽媽的哀哭,想著家裡永遠有個人離開了,他也覺得天都灰了。
“總有辦法活下去,別再這麼問了,他目睹那一切,心裡不比你好過。”沈眠小聲說,卻被樊星聽在耳朵裡:“還是那句話,活著就會有辦法。你去辦住院手續吧,我在這裡守著。”
湯紅哭著遠去了,沈眠在樊星的床邊坐下,輕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沒睡著。”
聽罷這話,樊星睜開了眼睛,他盯著面前的一面牆,頭腦一片麻木的空白,沈眠望著他,靜默了片刻之後才開口。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傻。”
樊星復又閉上眼睛,覺得厭倦的很:“因為失去一切的不是你。”
“是嗎?”沈眠笑一笑:“所以你是要跟我比慘嗎?”
一片沉默,樊星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他只知道沒人能懂他。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除了一個哥哥之外我沒有朋友,僅有的一個親人只存在於我的腦海裡,因為這個,所有人都把我當成怪物,我就是這麼長大的。你還有媽媽關心著你,供你上學,在意你有沒有吃飽飯有沒有穿暖,有時候我很羨慕你。”沈眠輕聲說著,覺得有點疲憊:“就在昨天,我失去了我的愛人,現在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不能為一件事停留太久,如果我不去做,或許還會有同樣的悲劇發生,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這樣。我不能一邊做我的事,一邊擔心著你會不會再去尋死,那個世界並不那麼好,死亡並不能一了百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這件事跟你沒關係,”樊星睜開眼睛望著她,聽了沈眠這樣的講述,他莫名有些可憐她,聽起來她好像一個失去一切的人,不對,她好像沒擁有過什麼似的,那些長久以來他厭惡的、想要逃離的,竟是別人求而不得的:“我也不明白我有什麼可羨慕的。”
沈眠兀自笑了,她心底覺得悲哀,卻也知道有些話總得說出來:“這些話我沒跟旁人說過,但我跟你說,做完這些事,我也要走了,如果我走了,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現在只有你和你媽媽。你媽媽還病著,她失去了你爸爸,你還讓她擔心著你,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何妨勇敢一點走出去?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夠長久的幫你,你明白嗎?”
樊星又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聽。過了一晌之後他開口說:“你要去哪兒?”
“這世上有很多人都在努力活著,不管生活多艱難,他們都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沈眠沒有回答他,只是面帶笑意,很溫和的望著他的眼睛。
她對這個塵世從來沒有多少熱愛,她的人生裡痛苦總是多於歡樂,但她還是很高興能這樣活過一回,不然她就不會認識卿塵,也不會跟高越重逢。
“清醒的活著吧,就算有些難過,但也總能過去。”沈眠輕聲說著,言語溫和:“不要讓我的辛苦白費。”
“……我能幫你嗎?”樊星終於轉眸望著她:“聽起來你是要去做一件轟轟烈烈的事,如果做成這件事,他們就不會把我當成殺人犯,我就是一個英雄了對吧?”
“如果你真想幫我的話,”沈眠莞爾一笑:“就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你媽媽。”
她望著樊星陡然失望的眼神,輕聲對他說:“並不是每個英雄都要留下名字,我做的所有事也不是為了留下名字,只是為了遵守諾言,也為了自己的良心而已,人生點滴的忍耐和所得都是你的收穫,如果你把這些痛苦當做歷練來看也可以,其實能做自己的英雄就很好了。”
“你要走嗎?”樊星問沈眠:“你還會來嗎?”
“會的,”沈眠站起身,對他露出微笑:“如果我把所有事情處理完還有時間的話,我一定會來看看你,希望那時候你的一切都已經走入正軌了。”
樊星的面上有一閃即逝的哀愁:“我不想上學了,那個警察叔叔說要幫我,但我不想上學了。之前我想當記者,現在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