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這些東西,很久以前,我活著的時候。”唐念念微微蹙眉,轉目望著小黑:“慕秋瀾有一個『藥』寮,不許任何人進去,可是我曾遠遠見過這些東西,大概也是這些樣子,我還疑『惑』為什麼會有木剪子,能用來剪什麼。慕秋瀾說物品堅韌,靈魂卻脆弱,用木剪剛好,我始終以為他在玩笑,卻不想竟是真的。”
小黑轉目望著那一排工具,唐念念一聲長嘆。
“所以……慕秋瀾也是『藥』師,結合『藥』師丟魂的事,我想這位『藥』師也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吧。”
小黑垂下眼眸,輕聲開口:“那他真的做了很多壞事。”
唐念念沉默片刻,發出一聲冷笑。
“不可原諒。”她說著,眼中有寒冷的光芒:“他也許是衝著我來的,我樂意奉陪,他害了這麼多人,他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了。”
太陽落山之後天氣開始轉冷,因為最近不斷有事發生,學校決定取消晚自習,這可是讓學生們歡呼雀躍的事情。
這兩天周小筠顯得很安靜,她揹著書包獨自一人走向回家的路,打從塗曉茵死了之後,大家多少都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所以這個獨來獨往的轉學生就顯得更加孤獨。
周小筠當然不在意這種孤獨,明天就是月蝕日,她轉學生的身份也就只到那時為止。
她盤算著,要帶一個純粹的靈魂給暗主,方文,或者藺長歡。
周小筠的軀體只是一個過場,軀體存在的使命即將完成,只待明日。
她回到家的時候那個女人還在家裡,見她進門就開始絮絮叨叨:“在學校怎麼樣啊,還適應嗎?最近世道『亂』,要注意安全,天冷了,給你買了新衣服,試一試?先試試衣服再洗手吃飯。”
周小筠漠然的注視她片刻,轉身回房間去喂兔子。
她很喜歡這隻兔子,事實上,她喜歡各種動物多過於喜歡人類,任何不聽話的野獸在她手裡都能被馴服,這是她一直引以為傲的資本。
她最好的寵物就是兕凰,它被封印在某處,她千百年來都無從尋找,是那個叫高越的人做的,她痛恨高越,也恨藺長歡。暗主說,是他們毀了她的家園。
一直以來她都對此深信不疑,可是來到人間以後,在她有了軀體的現在,在這片區域裡,她心底的認知不知緣何有了一些動搖。
多少年來太多冰冷的東西在心底縈繞,可是沾染了煙火氣,竟也生出了些許溫暖嗎?祁子期想,這一定是錯覺。
“你怎麼又喂兔子了,先吃飯去,媽媽做了你愛喝的玉米湯。”
祁子期滿臉厭倦的跟著她去了客廳,她還不知道,那個聽話女兒的魂魄已經永遠屬於暗主了,如果她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女兒,一定會恨她吧。
祁子期這麼想著,嘴角漾起一陣殘酷的笑意:“她走了,你活著,也孤單。”她側側腦袋,望著女人:“不如,跟她,一起走吧。”
女人回頭望著她,面上帶著些許關切與嗔笑:“別開玩笑,趕緊洗手吃飯,一會兒試試這件外套,是你喜歡的黑『色』。”
祁子期冷然看著那件長款棉衣,和女人帶著欣喜的臉。
自從轉學一來她就請了個長假,似乎終於意識到錢是賺不夠的,女兒的身心健康更重要,所以她最近再也沒有出過差,晚上祁子期一回來,總能吃到溫暖的飯菜。
人間的美食會磨鈍人的心智,祁子期覺得,如果這種事維持的再久一點,她就要變得和藺長歡一樣無用了。
祁子期望著她,面上沒有一絲波瀾:“我不是,周小筠,我殺了她。”
女人的面『色』凝固了片刻,略略皺了皺眉:“小筠,不要跟媽媽這樣開玩笑。”
祁子期綻開笑容:“我殺了她,現在要殺你了。我恩將仇報,你,恨不恨我?”
“小筠!”女人想喝止她,可是她甫一伸手,祁子期攥住她的胳膊往外一瞥,咔噠的一聲脆響,女人的手腕竟然被她生生折斷,她痛苦一聲哀嚎,伏在地上打滾痛呼:“小筠!”
女人捂著她的手腕哭泣著,喚著小筠的名字,她哭喊著,似乎痛極了:“小筠,為什麼要這樣對媽媽……”
“你還不相信嗎?”祁子期冷然注視著女人,她身後就是餐桌,上面的飯菜尚還溫熱,祁子期無端覺得惱怒,伸出一隻腳踏上了女人的身體,把她死死壓制在地上:“你要死了!是祁子期殺你,不是周小筠殺你!”
除卻女人的哭泣,屋裡一片靜默,許久之後,祁子期鬆開了腳。
女人沒有動,不只是痛極還是難過至極,她捂著手腕,顯得了無生氣。
“小筠呢,我的……小筠呢?”
祁子期蹲下身,靜靜地注視她的眼睛。
“她死了,你,跟她作伴,不好嗎?”
女人艱難的抬起頭,疼痛讓她冷汗津津,她帶著哀涼的絕望,望著她的眼睛。
她不相信怪力『亂』神,她覺得女兒一定是精神出了問題,她不知道究竟問題出在哪裡,她竟然對自己的媽媽動手,可以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可是……這是她的女兒,無論她何至於這樣恨她,這一刻,她對女兒的擔心仍然多於對自己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