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早沈眠就來到了醫院,和醫生商議好,明天就是手術時間,人都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這麼一個手術,對沈眠來說難免牽腸掛肚,畢竟除了尋找了很久的高越之外,沈因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彼時,她隔著玻璃看著病房裡沉睡的他,『插』著氧氣管,還有時刻監測的呼吸機,就好像一個人的枷鎖。
“我真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冒這個風險,”沈眠撫過玻璃窗,輕聲說:“如果你能對我說話,一定也不願意這樣活吧。”
她默默佇立了很久以後,從包裡拿出了一張已經泛黃的紙,上面是已經舊了的、用水彩筆好好描成的畫。時間很久了,那個小男孩已經長大,他可以用一支鉛筆描繪出無數勝過這張圖畫百倍千倍的圖案,他心裡有山川江河,無比美麗壯闊。
但那是他對別人的意義,對於沈眠來說,對他最好的記憶莫過於他們在孤兒院度過的許多寧和安逸的下午,那也是她人生裡最美麗的一筆。
“我找到那個人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好,”沈眠看著裡面的人,眼睛有些溼潤:“等你好起來,我帶你認識他,哥哥,要加油好起來啊。”
她看不到沈因,也看不到沈因身旁的阿寧。
阿寧轉眸望著沈因,不僅看到了他的難過,也看到了他眼裡對人間的眷戀,儘管跟阿寧在一起的時候他很努力的掩藏,但是隻要阿寧留心觀察,終究能捕捉到那麼一點。
“他們說,人生在世都有夢想,我不懂夢想,”這個下午,阿寧很罕見的沒有帶他回到地府,他們去了公園,因為有一次偶然聽長歡說過,那裡的湖邊有很多錦鯉,這是一個有些陰霾的天氣,他們這樣慢慢飄『蕩』著,阿寧輕聲問:“你的夢想呢?”
“我想做畫家,來到這兒以前我一直都畫畫。”提及自己的興趣,沈因眼中有真實的喜悅:“倒也不是為了賺多少錢,就是很喜歡,拿起筆就能把心裡想的畫出來。”
阿寧點點頭,心裡很多瞭然:“這是你的事業。”
沈因綻開笑容:“對,可以這麼說,雖然這年頭畫畫賺錢不那麼容易,但是我還是比較幼稚,不願意放棄這個理想。”
“追逐理想很勇敢。”阿寧也面帶微笑:“明天就要做手術了,我會到地府那邊催一下,希望你能好起來。”
沈因垂下眼眸:“以後就不能再見你了是嗎?”
彼時,他們來到湖邊,因為不是休息日,這裡的人很少,微風拂過湖面,泛起微微的漣漪,之前的很多時候,沈因並不會為這些風景而傷感。
可是當你知道事事都有盡頭,你要與生命裡的很多人告別,想到很多平凡到不起眼的一天也會成為最後一天,他覺得很難過。
阿寧拂了拂她的頭髮,她依然微笑著:“可是你會過很真實的人生,那才是你應該走的路,我應該留在這裡,這是我的路。”
“如果我說我不想忘記你,你會捨不得我嗎?”沈因轉眼望著她,唐念念說讓他珍惜生命中或許只有一次的純粹,他終究是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啊:“你知不知道我——”
“不會。”阿寧很輕的吐出這兩個字,這就像一個魔咒,讓沈因止住了話頭。
這次阿寧沒有看她,她望著湖面,眼神如水波一般溫柔:“我不懂人類的感情,對我來說,你只是個過客而已。”
沈因垂下眼眸,復又將目光投向湖面。
“我先去一趟地府,我會比他們更先知道結果,然後明天,我會跟你一起去醫院。”阿寧發出一聲好似嘆息的輕笑:“你會好的,你該高興。”
唐念念接到阿寧的訊息時剛下課回到家:“長歡,我已經去問過,動用了一點關係,加快了沈因甦醒的時間,明天晚上他就會醒來,請你通知炘,我們明晚醫院見。”
“……就這麼決定了?”
對面片刻沉默:“嗯。”
唐念念舒了一口氣:“沈因怎麼說?”
“他接受了。”阿寧的聲音很輕:“現在他在塔樓裡睡著。”
唐念念拂過床頭櫃,今天沒有來得及整理房子又忘記關窗戶,上面蒙了一層細微的灰塵:“你還好嗎?”
阿寧很短促的笑出了聲:“我很好,我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儘管如此,唐念念還是決定回到地府看一看阿寧,儘管她始終沒心沒肺自詡不是人類,不懂那些感情,但她們認識這麼久,唐念念知道她絕對不是‘不懂感情’的動物。
見到阿寧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塔樓的那間‘辦公室’,這裡頭並不寬敞,有個坐在蒲團上才能看見外面的小窗戶,四季長青的藤蔓和很多捕夢網,一側是古舊的書櫃,裡面是很多人的檔案,阿寧的桌子上堆著很多書籍,還有一盞老式煤油燈,進門右手邊是個可以供兩人就坐的小圓桌還有木椅,上面有一個只能聞氣味的茶壺,這是阿寧招待客人設立的,雖然這裡的客人除了唐念念和小黑,一年到頭也不會再有別的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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