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眠過得好嗎？”是高越打破了沉默，唐念念看他一眼：“你說呢？”
高越有些自嘲的笑了，他拿起茶盞又放下：“我這個樣子，怎麼好見她呢。”
唐念念望著他，很久沒有說話。
高越是老了，尤其是為肖凱燃壽添命之後，他的鬢角有了白髮，顯得更加滄桑老態，這輩子也就四十歲的年紀吧，看起來就好像五十歲的人，又因為疏於打理，他面上的胡茬更襯托他憔悴的很。
“可能因為你臉太長了，所以顯得不太好看。”唐念念想讓他開心一點，跟他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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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越輕聲一嘆。
唐念念笑了：“高越，我之所以讓沈眠晚一天來，是想讓你好好去理個髮換身衣服，刮刮鬍子洗洗澡，用一個好的狀態去和她重逢。”她輕聲說著，目光溫和：“她不會在意你的樣子的，這一點我是確定的。”
而高越依然不答，他沉默著，似乎永遠都不會說話了。
“首先我要問你一個問題，”見高越沉默，唐念念開口問：“你還惦記沈眠嗎？”
高越依舊以沉默回答，唐念念便也沉默下來，等待他說話。
過了一晌，高越清楚唐念念是一定想要這個答案了。他終於笑起來，笑的很輕，但是開口時語氣堅定：“我活了十幾輩子，加起來也有六七百年，這幾百年最好的光景，皆在那裡了。”
唐念念聞言眨了眨眼，她心裡又泛起一陣哀憫，可是她知道高越不需要這些勸慰。
“我想告訴你，沈眠已經到了你所在的範圍，她說她能感覺到，她等的那個人離她越來越近了，高越，幾百年了，她也找了你上百年好不容易走到這裡，你真的願意讓她繼續找下去嗎？”
高越抬眼看著她：“我認為找下去也能活著，活著總比死了好。”
“你也不一定會——”
高越發出一陣無聲的自嘲似的笑：“這麼久了，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範圍，遠的不說，就說在你前往蜃樓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多想跟你一起去夜雨村，能幫的一點是一點，可是我不敢，長歡，因為我必須活在這個範圍裡，踏出去一步我的咒術就會失靈，一旦咒術失靈，暗主就會找到我。等他恢復力量，他殺死我就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我什麼都不能做。長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卻只能坐在原地對你施以援手，如果是阿眠呢？她跟著我會有什麼下場？她的下場只會和當年一樣——現在已經沒有守護靈了，只會比當年更慘。而我呢？我只能繼續苟活，帶著成倍的痛苦——你知道，之前她有守護靈，我才從暗主那裡強行奪取了一半魂魄，如果再來一次——”
“現在你有防護咒，我費盡力氣才找到你，還是用了鬼差的手段，如果換做暗主，只要你躲著一直不走出這個範圍，他就找不到你。”唐念念對他說：“至少這一生能好好過。”
“可是我很快要搬走了，這是大趨勢，我抗不過。這樣強大的咒術一生我只有一次機會，再建立防護就會遭天譴的。長歡，等我搬離了這個房子，以此為圓心的咒術就會失效，那時候慕秋瀾只要願意，就能輕而易舉找到我了。”高越嘆了一口氣：“不過也好，我不想再躲了，長歡，不想躲了。”
唐念念垂下眼眸，盯著高越正在輕撫虎牙的手。
“現在暗主在蟄伏，你也說了，他的力量並沒有恢復。”唐念念皺了皺眉，認真看著高越：“我不敢說我瞭解沈眠，但是我相信她會願意跟你在一起。如果一世一世都在尋找的話，那還不如重逢再分離來的乾脆。更何況——或許不會呢？或許呢？”
高越聞言笑了起來，笑的悲涼而絕望，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你知道的，長歡，別人都可以逃，唯獨我，我是逃不掉的。”
說罷這句話，他抬頭望著天空，面上沒有太多波瀾，他長長的嘆息，終於下定了決心：“既然你準備好了，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我們先把阿眠的事情放一放。可是就在今天，我說出這些話以後，你要把它們記在心裡，然後忘記，活著的意義不是報仇，長歡，不能少了一個紀銘又來一個慕秋瀾，你是我在雪澤谷最後一個朋友，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好好活著。答應我這些，我再講給你聽。”
唐念念望著他，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啊。
高越也望著唐念念，提及雪澤谷，他眼中有銳利的鋒芒，這種鋒芒，能讓唐念念回憶起當年他桀驁的、風雲變幻的目光。
“在雪澤谷的時候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因為你總是欺負我，在我眼裡你就是一個瘋和尚。”這麼久以來，這是唐念念第一次提起和高越共同存在的往昔：“可是你也知道，除了慕秋瀾和子期，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她望著高越的眼睛，眼中有和他相似的誠懇與執意：“我答應你，我不去尋仇，我會好好活下去。”
高越聞言笑出了聲，他閉上眼一聲長嘆，睜開眼對她笑道：“好，那我就原原本本，把我心裡埋藏幾百年的秘密全都講給你聽，等我講完了，你依然認為我應該和阿眠在一起的話，我再好好參考你的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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