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告訴你即使灰飛煙滅,阿眠也希望跟你在一起,你還是執意讓我幫你嗎?”卿塵行到沈眠的遺體邊,蹲下身平靜的望著她的臉:“我不是在逃避責任,但我比任何人都懂得等待的痛苦,我總覺得,這樣的阿眠……未免太過可憐。”
“我卻覺得活著才是最好,或許過幾輩子她會發現新的美好,她不會執著於這段過去,她也不會執著於尋找這段回憶。”高越故作輕鬆的開口說著,卻突然又哽咽了:“這樣很好,星空更古不變,可是人世每個時辰都在更迭,若是遠離了這些羈絆,未免太可惜了一點。”
“我當然也這樣想。”卿塵微微蹙眉,終而一聲淺嘆:“但這樣對阿眠太不公平。”
“就當……依然是我自私,是我給自己一個盼頭。”高越微微闔眸,似乎這一切都讓他疲憊和絕望:“我與她永不相見,可她畢竟還活在這世上,想到這片天地有她存在著,我……終究能夠少一點怨懟。抱歉,守護靈。”高越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為難:“與阿眠共享軀體或許會使你常感痛苦,無論你們多麼融洽,靈魂是個體,終究要互相排斥,我……會為你上三道鎖,有朝一日你堅持不下,或者萬幸能熬到壽數將盡之時,到那時,希望有緣人能幫你解開。”
“我不在意,”卿塵面帶淡淡微笑,她見過無數次生死輪迴,早已把這某一世的生死看淡:“若這麼說來,我還要多謝你,讓我可以真實的感受微風落雪。”
高越微微眨了眨眼,終是把目光定格在沈眠身上,他貪戀著最後的時光,卻也很清醒,最後的時光也終要流轉完結。
“我還有一個問題,”卿塵笑一笑,面『色』有些哀傷,眼眸卻清澈:“儘管這個問題難免幼稚,也不會真實,但我仍然很想問你。”
高越點點頭:“你說。”
卿塵『露』出微笑:“你也說了,時歲漫長,待你輪迴生生世世,遇見了新的人和風景,那個時候,你會忘記阿眠嗎?”
高越的眉心輕輕一動,他似乎很意外卿塵會提出這麼簡單的問題,也是今天頭一次,他『露』出了很淺的笑容:“終我此生,最好的時光都在今世了。若你是我,可會忘記?”
卿塵舒了一口氣:“如此,我便懂了。”她抬眼望著將暮的天『色』,心下微有釋然,這些話換了旁人或許不信,可卿塵是相信的,她伸手拂過腰間的並蒂蓮花,輕聲說:“我會幫你保護阿眠,一直到我力量消散,你大可放心,也可安心,這是守護靈的宿命,我並無半分怨怪。”
畫面漸漸轉暗,待光線復又變亮時,唐念念已然置身於賓館的房間裡,周邊已不見了卿塵,幾乎是同一時間,沈眠從夢中驚醒過來,她看不見唐念念的存在,可她臉上還帶著淚痕,撫住胸口大口的喘氣。
如果沒有記錯,她剛才做了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很清楚的一個夢。
破空而來的記憶那麼清晰真實,現在,她覺得自己離那個過去那麼近,近到她幾乎以為自己尚在夢裡,只是重傷被救醒,大病了一場。醒來之後,她還能看到福嬸巧丫她們圍在床前對她噓寒問暖,福神會皺緊了眉頭,一驚一乍的嗓門說話像嚷嚷:“夫人你終於醒了,老爺都急壞了。”
這麼想也不對,他會守在她身邊吧,他一定會。現在他不在,他不可能會不在。
沈眠怔了好一會兒,突然意識到,已經太遠了。
隔了幾輩子,已經太遠了。
她很難記得太多具體的細節,只記得這個夢很長、很幸福也很悲傷,她死在那個男人懷裡,那個男人跟她說:我會去找你,每一世都找你。
你不負我,我不負你。
可是,他並沒有來。
“我知道我在找什麼了,卿塵。”沈眠下意識的喃喃說:“我記起了他的臉。”
然後她沉默下來。
幾乎是在這一時刻她才意識到,卿塵也不在了。
她目視前方,發出一聲長嘆,淚水又無聲的滑落下來。
她終於明白了卿塵的苦心,她也很慶幸,走完了這趟旅行。
唐念念跟白小櫻講完這個故事的時候正在深夜,她們隔著一道房間,以同樣的無眠和隔壁的姑娘默默相伴。可是這個故事唐念念只跟她坦白了一半,她並沒有告訴白小櫻那個男人是誰。
因為這麼說來,她還有很漫長的事實要坦白。
白小櫻心下只覺悲傷,嘆了一口氣:“或許卿塵只是想為她找到活著的意義吧,沒有了她在,沈眠還可以去尋找。沈眠以後會去尋找那個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