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天道雖不方便正面出手,眼下卻還有一枚棋子,足以出其不意。
他看了看幾近崩潰的沈顧,思慮片刻,便對著陳道玄溫和說道,“陳師弟高足在瀑布處倖免於難,這是天道之幸。眼下事實已經明朗,至於令徒如何憑借真元修為在五品妖獸群中存活……現在不須追究。”
迎上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陳道玄心神一緊。
這是說辭中唯一漏洞,也是不能詳細解釋的事。若被問起也只能借血焰八百年不曾現世産生異變來搪塞,反正除了夜淩誰也不知道……卻沒想到他不抓住這個機會竟然直接略過!難道又有什麼陰謀不成?
朱開聞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白曲原做事輪不到他提醒,當下只安靜站在一旁,冷冷看著那一行人,靜待事情發展。
“這位弟子所言中有部分情節事關天道聲譽,身為掌教自不容我宗蒙受不白之冤,一個月內,我會給諸位一個交代……”一句話揭過了累累惡行,大多數人信以為真,少數知情者嗤之以鼻。
“至於夜淩的處罰,依我看就從輕發落。沈軒、石越以及諸多弟子有罪在先,夜淩自衛反攻在後,雖期間殺戮甚重,卻同樣導致數十人於妖獸口下逃生……不過功是功過是過,不可一概而論。就於鎖妖谷中面壁三年以示懲戒吧。”白曲原聲音淡淡,出乎意料的沒有落井下石,有關刑罰更是輕的不可思議。
“尊掌教法旨。”
朱開在白曲原話落之後,立刻跟了一句,以刑殿殿主的身份為此事蓋棺定論。自此,這樁亂七八糟的事件終於告一段落。可事情絕非如此簡單結束。當旁觀者從震驚中醒悟之後,頓時騷動起來。
“為何刑罰如此輕?這對死去的諸多弟子不公啊!”
“他是自衛,又救了不少人,這應該算是公允吧……”
“他殺的人可不只有天道宗弟子,還有眾多別派門人,那些人都是精英,如此處置叫他們如何幹休?”
“沒有夜淩那些人都得死在那兒,再說,他還救了不少呢?”
“這……不能這麼算,殺人救人怎可混為一談?要我說還是嚴懲為好。”
“切!我說還罰的重了呢?他們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有人吃驚於刑罰太輕,與所犯之罪嚴重不符,有人認為罰的過重,那些人死有餘辜,倒是夜淩三年時間與妖獸為伍,死傷不定。總之兩方各持己見,吵的不可開交。
這個懲罰在龍首幾人看來當然是意外之喜。
秦澤卿和姜可蘭都深深吐出一口氣,畢竟夜淩確實殺人太多,還是當眾屠戮,更有半數本宗弟子,朱開、白曲原佔著大義,重罰、輕罰全在他們一念之間,就算要夜淩以死償罪也能自圓其說,到時就只剩一個非常手段……
雖然不解白曲原為何放手,不過免掉諸多麻煩,由衷高興。
“既然沒有異議,那就行刑……”白曲原說了一句,拂袖欲走。
“哈哈哈……我的兒……”
一陣悽愴的大笑,笑聲蒼涼,被人遺忘的沈顧,沈家家主,此時猙獰面容之上已經淚痕遍佈,披頭散發的模樣如同索命厲鬼。他一把抓住身後老人手臂,嘶聲說道,“我此來本為求你助我兒解決引妖塵後患……如今我兒已死,那妖孽卻活得好好的……天道不公,既然如此,那我只有一個條件,若你能完成,我沈顧便將沈家所有【千年墨】雙手奉上!”
老人灰白的眼睛眨了眨,語氣輕松道,“要那小娃兒的命?”
沈顧點頭,陰森森、惡狠狠道,“生不如死……更好。”
“他師傅、師兄都在這兒,要他命不容易,就來個‘生不如死’吧。”老人說著撩起了左臂衣袖,蠟黃的面板上一條栩栩如生的黑蛇張口欲咬,豎瞳中閃著光亮好像活物……
這倆人在人家宗門口,在人家師傅、師兄面前自顧自的討價還價如何處理人家弟子,這旁若無人的態度驚呆了無數人。等那條蛇從老人手臂“爬”下來的時候,更是萬籟俱寂。
夏霜羽瞳孔一縮,橫琴在手。
周清臉色突變,背後長劍兀自顫鳴不已。
陳道玄更直接,眉心紫芒一閃,手中多了一支筆,以天地為卷,做書寫狀。面對朱開,面對白曲原都面不改色的他此時如臨大敵。
“……身紋傀……你,竟真是島上的人?”
老人輕輕笑了笑,輕吟道,“外域千島,三氏為尊……老朽,複姓南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