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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理想式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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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載又一載,銀門大學送走了無數莘莘學子,就在眾人抱怨銀門大學的景色不足稱道之時,楊柳正在默默地飄落飛絮,像一隻只毛毛蟲一樣匍匐在地上,草坪裡的綠意在一夜之間蔥鬱了起來,抵抗著寒冬的殘魄,已經被人遺忘的槐樹開始為自己化妝,櫻樹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大街小巷都沐浴在春日融光之中,陰鬱了一整個冬天的蒼穹終於露出了笑臉,頹圮籬牆旁繾綣的情侶和他們身上散發的馥郁香氣是春天的另一種詩意。春光易逝,和風每每拂人面,就增添一份陽剛之氣,不知不覺中,臉上的一絲涼氣已經化作避之不及的熱浪滾滾襲來,躲避豔陽的考驗隨之降臨,蟬鳴必定更加聒噪,雲夕湖一片死寂,淺淺的湖水上飄著若幹片幹枯、無人打理的樹葉,行人疾步如斷魂,即使身居幽室,也難以逃脫席捲天地的熱浪,值得注意的是,金門城的暑氣越來越濃,下一年的夏日總會變本加厲地殘酷,唯一不懼酷熱的就是呆呆地站在時光廣場的電子鐘,責無旁貸地滴答著,那是他的哀嘆,細數著難熬時光裡的分分秒秒。夏天的餘威足以延長到深秋,偶爾代替一絲舒爽的熱風讓人心生懼意,誤以為夏日席捲而來,但滿目紅黃,間或片片落紅悠然起舞,枯枝朽木倏然間崩摧化作塵灰,林木像得了傳染病似的逃不過枯黃凋零的命運,夜晚的銀門大學呼嘯著蕭瑟的秋風,在黯淡的橘黃色路燈下,一對拉長的身影在漫步著,空氣中迷茫著愛情的甜言蜜語,但飄零在空中,卻倍感孤悽,有人哭了,有人笑了,有人呆望著被城市燈光映照地通紅、沒有星月的夜空,有人倚在梧桐樹下想著今朝他朝,秋意把她的多愁善感委婉地施加在每個人身上,讓他們變得敏感、脆弱不堪。一兩場秋雨,一兩場悵然,雨下一整晚,慢慢飄成了雪花,金門城罕有大雪,但撩逗人心的嬌小雪粒卻是經年的贈禮,偶有一場天地流白,銀門大學的孩子們雀躍著奔跑出現,把鮮活、熱情的靈魂映照在閃閃發光的薄薄雪堆上,清純無邪的少女戴著棉帽,踩著咯吱咯吱的雪路,露出微紅的臉龐和皓白如雪的牙齒,她們的笑如同白雪般滌蕩著心泉的每一圈漣漪。銀門大學,一個詩意般的存在,被人遺忘的畫卷,默而不語的智者,留心之處皆有驚喜的桃源……

日夜變化逃不過季節的輪回,初夏的絲絲熱氣已經滲進了晝夜的毛孔,雖然朦朦朧朧,卻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長長的風衣換成了薄衫,牛仔褲換成了低低的裙擺,青春的肌膚在陽光下燦燦發光。

“我還從來沒有留意過我們學校的風景呢。”致遠望了望窗外的花紅柳綠,行人如織的主道,湛藍如海的天宇,他轉過身來,笑了笑,說,“有時候生活過得太匆忙,反而忽略了身邊的美好。一直以來,我覺得我們學校沒有什麼風景,現在聽你一說,頓時覺得果然是這樣,最美的風景在人心,眼睛只不過是去驗證它。”

辰逸合上書,站起身來,點了點頭笑著說:“最美的風景在人心,眼睛只不過是去驗證它。”

“一直以來,我在尋找一種平靜,一種明淨,一種自然,”辰逸慢慢踱步到窗前,輕呼了一口氣,看了看致遠,說,“但是慢慢地我領悟了,靜在心中,就在你我一呼一吸之間,就在舉手投足之間,此般寧靜不可多得,外界的平靜只不過是內心世界的一種折射。”

致遠輕輕地笑了笑,把手搭在辰逸的肩上,望著窗外淡淡開口:“我與你不同,我追求的是複雜,怎樣同時體會到千百種感情,讓喜怒哀樂一齊迸發。有時候我拿著小提琴,想著電光火石之間的激情蕩漾,想著倏然之間的悲情扼腕,只不過拙於技藝,表現不出來。”

辰逸平靜地望著窗外,突然轉過頭來,問:“致遠,你知道怎麼樣感受那種絕對的平靜嗎?”致遠笑而不語。辰逸慢慢地把手貼在胸膛,說:“感受自我,就能感受寧靜,在這種問題上,感覺往往比思考更能接近事物的本質。感受自我的呼吸,感受脈搏的律動,感受心髒的跳動,讓大腦暫停思考,驅散腦海中不斷穿梭的意識,你慢慢地等待下一個意識出現的時刻,像一個外人一樣觀察自己,像自己一樣體會自己。我有時就這樣站在、或坐著,把自己想象成流水,慢慢地流淌著,為的是尋找寧靜。”

“若是這樣,我更傾向於體悟百態,我時常在腦海中構思各種情境,雄壯的,悲慘的,美好的,蒼涼的,和諧的,悲慘的,為的是讓心跳向不同的方向,感受不同的情緒。”致遠說。

辰逸突然笑了笑。致遠問:“怎麼了?”辰逸笑著說:“我突然想起一個朋友對我的評價:‘異想天開,特立獨行又腳踏實地,從無到有。’我覺得自己只有前者,而沒有後者。”致遠問:“為什麼?”辰逸笑著說:“我很清楚自己,我不過是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想象跨過千山萬水,雙腳卻在原地一動不動。”致遠笑著說:“這就是智者看世界的方式。”辰逸擺擺手說:“不,這是幻想家看世界的方式。”兩人都輕輕一笑。

正笑間,何雷推門而入,他錯愕地看了看辰逸和致遠的表情,笑道:“你們兩個在密謀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致遠嘿嘿一笑,說:“我們在討論人生,你不懂,哈哈。”

何雷“切”了一聲,說:“我那個社團真他媽逗,聽了一輪發言,我覺得這是上帝對我的致命打擊,我已經被同學的話給擊垮了。”

致遠問:“怎麼回事?”

何雷說:“說來話長。不過我算是知道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三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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