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樹幹明顯比其它的樹幹光滑,那是夏天小娃子們玩水的天然跳板,被爬上爬下得多了,一面變得十分光滑。
碼頭上還牽著一根鋼索,鋼索淩空橫跨五溪河,劃出一道軟軟的弧線,中點處離水面只有半米,兩端固定在河兩岸的大石頭上。
碼頭上還停靠著一隻木船,船兩頭分別繫著一根二指粗的麻繩,船上還有一個粗木頭棒子,上面開著一道木槽。
用麻繩把船從對岸拉過來,上船後撿起棒子,將鋼索卡進木槽往後一撥然後松開,船隻就會往對岸前進。
這既是村民們橫渡五溪河的工具,又是鄉裡娃子夏天裡最喜歡的玩具。
一到夏天木船基本都被娃子們佔領了,經常見到一船光屁股娃子在河中間玩耍。
急等過河的大叔大爺一聲暴喝,然後一船娃子像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往水裡跳,才能把船空出來。
鐵皮船關閉了發動機,開始就著慣性向小碼頭滑行,然後輕輕的靠上了榕樹邊的小碼頭,停在木船的旁邊。
李君閣跳下船,熟練的將船固定在碼頭邊的木樁上。
石保全將他的行李揹包拋給他接住,自己從船尾拖出一個大竹背簍,將鄉民們託他採買的東西裝上,給村裡開小超市的李二毛打了個電話,讓他自己叫人來搬其他東西。
然後兩人踏上青石板梯子往村裡走。
往上走一小段,過了夏季的最高水位線後,石板路每走過幾級臺階就是一段平路,平路的兩側就是稻田。
稻田裡的水稻綠油油的一片,兩人經過時,田邊草叢中的青蛙就撲通撲通的往田裡跳。
青石路兩側都有一條小水溝,山上的流水從小水溝裡細細的流下來,為梯田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走了七八分鐘的樣子,迎面走來三個人,兩男一女,男的扛著扁擔,扁擔頭上掛著一把麻繩,女的揹著一個大背簍。
正是李二毛跟他爹李思信,還有李二毛的媳婦張光蘋。
幾人連忙著相互打招呼,李二毛說道:“哎喲二皮回來了!咋都沒聽嬸子說喃?這回回來多耍幾天嘛!晚上來我家喝酒!”
李君閣李二毛兩人年紀差不多,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二毛讀書不行,初中讀完就沒有繼續,不過這娃腦子靈活,在村裡開了一個小超市,主要賣點香煙水瓶洗衣粉之類的小東西,然後在自家院壩裡撐起一個涼棚,擺了幾張桌子,算是小茶館,村民們有個聚會聊天的地方,日子還過得去。
李君閣連忙開始讓煙,抽出幾根塔山,先敬了石保全一根,然後又敬了李思信一根,喊了一聲李三叔,順便也甩了一根給李二毛。
李家溝人基本都是同宗,往上數幾十代都是一個祖先,同光年間進士慎清公,一般都按照族譜裡的排輩稱呼,為了區別親疏,自家的長輩都不帶姓,別家的就帶上姓氏,也是約定速成的鄉俗之一。
李思信是村裡出了名的老好人,也不知是不是基因突變的關系,生出了李二毛。只見他一邊將扁擔從右肩調到左肩,騰出右手接過李君閣遞來的塔山,一邊數落李二毛:“你娃頭一天到黑就曉得耍,那有頭天回來就不落屋的道理!人家君閣是知書的人,頭幾天都要拜會長輩的。你這幾天不準去找他。”
李二毛還是不敢跟自家老漢兒犟嘴的,只得悻悻地咕噥道:“現在都是新時代了,誰還講究那些個!”
李君閣連忙笑著說道:“李三叔說得是,有些規矩還是要講究的。”然後又跟背背簍的張光蘋也打了招呼,說道:“你們也趕緊去挑貨吧,別耽誤了工夫。我這次回來時間長,改天再來你們鋪子喝茶。”
別過三人後,兩人繼續往村子裡走,又走了十多分鐘,地勢又是一變,進入了一個山底小平原,梯田到此消失,直到平原周圍的山體上才重新開始出現。
道路兩側代之以玉米地,紅薯地,和一些蔬菜地,石板路逐漸變寬,路邊開始出現一些人家,再前行三五百步,道路前方陡然聳立著一座巨大的石頭牌坊。
牌坊是中華特色的建築文化之一,最早由衡門演變而來,即兩根柱子一道橫梁的建築,一般用來標示各個居民區的入口。
後來牌坊慢慢演化為一種紀念碑似的建築,有功勳坊,科第坊,忠孝節義坊等名目,具備宣揚禮教,標示家族先人的豐功偉德的作用,同時還兼具地名標識和祭祖的功能。
李家溝村的牌坊就是這樣一座建築,牌坊雕龍剔鳳,精美非常,還裝飾著瑞草,祥雲等圖案,上面鐫刻著一副對聯:“碧水如練,蒼壁如屏,鐘靈聚三省門第。詩仙在唐,名臣在宋,道德傳百代宗風。”
上聯道明瞭本地的地理環境和位置,下聯提示了本地宗族的姓氏,並用李白,李綱,老子三個不同時期的李姓名人來抬高自己,制聯之人也算高手。
當地人都管這裡叫慎清坊,卻也沒法考證到底是不是李家先祖慎清公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