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最靠門的那個床鋪上,霍勤富看著上面扔著一團可能自生產出來就洗沒洗過的——我們姑且稱之為被褥的東西——他心裡打了個冷顫。
這屋子確實冷,他看了看屋子裡並沒有取暖的東西,而這會兒還是白天。
霍勤富突然想回去了。
不是回破爛場,而是回他那個發誓不再回去的,父母也已死去的老家……
就在這時,院子裡有人發了一聲喊
“所有人都出來,出工了!”
大夥兒聽了便紛紛攘攘地往出走。只見蔡老闆帶著一幫搖頭晃腦的年青人站在院子裡,大聲說
“今天我們去拆一套公寓,這是奉上級部門的命令,所以大家不要有顧慮。如果有人阻攔你們拆遷,不要停下來,及時向我通報,我會處理!另外,幹活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好了,出發!”
說完,蔡老闆便領著那幫年青人走出了院子,工人們也都跟著走了出去。
院子外已經停了三輛大卡車、一輛小汽車和兩輛麵包車。蔡老闆和兩個人上了那輛小汽車,其他年青人上了另外兩輛麵包車。工人們陸續的上了兩輛大卡車,另一輛大卡車滿載著一車工具,鎬頭、钁頭、鋼絲鉗、鐵鍁什麼的。
霍勤富也跟著上了一輛大卡車的後鬥,卡車的後鬥沒棚子,大敞大開著。所有人一抬頭,就能看見這個城市冬天裡難能一見的藍天。
卡車跟著最前面的小汽車顛顛簸簸地走著,本來暈車的霍勤富,在敞開的卡車後鬥裡被冷風一激,反而精神了許多。
他心想,要是讓我現在坐在那小汽車裡,肯定早暈車了!
“唉,沒辦法!命賤,享受不了好東西!”霍勤富默嘆一聲。
大夥兒或蹲或坐在卡車後鬥,隨著車的搖晃來回擺動。剛開始還有人大聲耍笑著,慢慢的,除了抽菸,大部分人都變得沉默了。
霍勤富看著車行駛的方向,判斷出是在朝南開。大約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車終於停了。大夥兒下了車,看到橫在眼前的一座五層高的公寓。
霍勤富數了數層高和窗戶,大概算了下,這座公寓大概有一百多個房間,差不多能住二三百人。
公寓旁邊已經停了一輛鉤機和兩輛剷車。由於拆樓前,先要把門窗,水電管線拆除,所以鉤機剷車在一旁等著。
霍勤富拿著鎬頭,隨著工友們爬到頂層,開始了工作。幹到中午的時候,已經拆了兩層多的門窗,這時樓下就有人喊著吃飯。大夥兒把工具放在樓上,又下樓吃飯。
是盒飯,管夠吃,有肉。只不過天冷,飯菜已經涼透了。
大夥兒吃完了飯,又歇了一會兒,抽菸的抽菸,喝水的喝水。差不多有半小時的功夫,大家便又上去幹活兒了。
霍勤富發現,拆遷現場周圍圍著十幾個人。那些人只是靜靜地看著,沉默地看著,不吵也不鬧。對於人口眾多的這座城市,這樣的場合,看熱鬧的人應該很多才對。後來他又一想,可能跟大部分人已經搬走了有關。
下午剛開始幹活兒,便起了風,很硬很冷的北風。工友們幹活都熱的出了汗,被冷風一激,那滋味兒不好受。為了不感冒,大夥兒儘可能的不歇,好讓身體因為勞動而一直髮熱。
霍勤富發現,要被拆的這座公寓,很多房間裡還有些東西。比如一些盆子、碗筷、沒用完的油鹽醬醋、小板凳、小桌子或者衣服床單什麼的。
看來在這所公寓住的人,走的時候也挺急的。
好不容易幹到了天黑,五層樓的門窗以及水電管線已經全部拆除。霍勤富和工友們,又坐大卡車回到了早上出發時的那個院子。
吃完了飯,大家都匆匆忙忙的上床睡覺。霍勤富睡在靠門的位置,冷風順著門縫直往裡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