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極還未退進西北將士叢中,那些跟他久經沙場的西北將士,已經彎弓搭箭。
五千禦林軍舉起盾牌。
李文鼎不愧是當年風弛國的第一勇士,他沒等皇甫極退進人群,在禦林軍合攏之前,已從鞍上摘下鏈子錘,快若流星,給皇甫極來了個金瓜擊頂。
皇甫極的腦袋桃花競豔,身子萎頓倒地。
禦林軍把李文鼎、林西、張依然等人護在長亭裡面。只聽得長亭外一片混亂,一片風弛國長矛紛紛墜地的聲音。
西北官軍見國王威風八面,舉手之間已把皇甫極擊殺,被皇帝的雄風振懾,全部棄械投降。
林西偷偷看了看張依然和張子兵,見他二人也正看著自己。林西心說:你們倆個人,當年在磚廠欺負李文鼎,膽子真是不小。幸好那時李文鼎忍辱負重,脾氣改了許多,要不就憑你們倆的身子骨,也來個金瓜擊頂,非砸癟了不可。現在李文鼎當上了國王,似乎又恢複了當年的暴戾秉性。而且,他居然深藏不漏。真是伴君如伴虎!他現在喜怒無常,你們還不如跟我一起離開,要是貪戀榮華,弄不好會搭上兩條小命。不對,張子兵、張依然和自己都是李文鼎落難時的見證,又知道這麼多李文鼎的秘密,李文鼎不會殺人滅口吧?
豔陽高照,早晨的寒意尚未散盡。長亭內外,已打掃幹淨。地上沒有一滴血,彷彿地上從未有過一具屍體。林西驚魂未定,裹緊袖子,坐在長亭裡風弛國國王身邊。
李文鼎向林西淡然道:“你剛才聽沒聽清楚黃埔極給我羅列的罪狀?”
林西臉孔發白說:“那些說辭,他說起來琅琅上口,好像常掛在嘴邊。難道他要造反?!”
“不錯,我今天之所以殺他,就是因為他要造反。所以你不要擔心,我並不是暴君,更不會濫殺無辜。”李文鼎微笑道:“黃埔極一退向西北守軍陣前,那些將士就彎弓搭箭,顯然早有安排。他早已有不臣之心,他說我的什麼奢靡腐化,殘忍暴虐,荼毒四海,不行君道,自甘墮落,昏庸失政,還不是最嚴重的。在他的討伐檄文裡,我的第一條罪名是軾父殺兄,忤逆不道。”
“這怎麼可能?!先王和眾皇子明明是因為妖道犯上作亂被害死的。”
“不錯,當初的所有皇子都是妖道變成先王後設下的幌子。因皇子過多,他怕漏出馬腳,就以平叛戰死的辦法除去了一部分。後來,妖道被神仙除去,神仙又變出了另一個先王。那個先王也依照妖道的方法,以平叛戰死為名,除去了剩餘的幌子,只留下了我的替身,並傳位於“我”,之後“先王”就因病去世。”李文鼎搖了搖頭:“你我心裡自然清楚,別人卻不知道。你想,二十九個皇子還有先王,在一年之內先後辭世,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民間早有傳聞,一切與我有關。這也怪不得他們。唉,那些暗中反對我的勢力,我一從西江頭回來就發現了。”
林西嘆道:“妖道流毒千裡,貽害無窮啊!”
李文鼎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奈:“本來,我父王有三十個皇子,分管風弛國各地,江山穩固。可是,現在只剩下我,孤立無援,李家的權利不得不分散給外姓。早在朝廷頒布公田令平叛時,風馳國各方的勢力就已經開始壯大。他們早就有了不臣之心,別說現在有了藉口,就算是沒有,又怎麼編排不出?其實,檄文裡還有一條,是奸佞當道。”
“奸佞當道?”林西心道:自己做了兩個月宰輔,收受各種禮物,來者不拒,只怕也要算個奸臣。不好,我知道風馳國這麼多事,李文鼎正好乘機幹掉我。
李文鼎點頭微笑,看著林西說:“在這條罪名裡,只怕你的嫌疑最大。今天皇甫極來這裡給你送行,其實就是來抓你這個奸臣的。”
“他不是來道別的?!”林西摸了下額頭,發現這次自己並沒冒汗。
“我封你為我的宰輔,沒賜你金銀,你這兩個月來收了賀禮無數,我怎麼會不知道?風弛國國庫空虛,大臣家裡都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自古兵匪一家,像李旺寶那樣燒殺搶掠的事,在百姓揭竿而起時難道發生的少了?你別害怕,我給你官職,你收受禮物,正合我意,就當是我送給你的。”
“多謝皇上厚愛!”林西本來盤算著找個合適的時候飛走,現在既然成了奉旨受賄,繃緊的神經便鬆弛了下來。
李文鼎溫和說:“不妨事。今天我如果晚來一步,只怕你會命喪在這個老匹夫之手。可是說也奇怪,要抓你這麼個文弱的宰輔,皇甫極何必親自前來,還帶了這麼多兵馬?”
林西心說:別說是三千騎兵,就是萬裡聯營我也飛的過去。
李文鼎向亭外招了招手說:“林西,你辭去宰輔一職,我已經給你找好了接班人。你的府邸,我也打算送給他住。你可別怪我沒跟你打招呼。我這給你們引見引見。”
亭外人叢中,走出四個人。其中的三個,是兩個禦林軍押著一個西北軍士。另一個四十上下,臉上清瘦,留著山羊鬍子,文質彬彬,弓腰彎背。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皇甫極毅勇將軍府的宰輔靳展鵬。
靳展鵬依然是那幅隨時要給人作揖的模樣。他行禮時,似乎是膝蓋還未著地,頭便已在地上咚咚有聲。
這下林西全明白了,原來靳展鵬早已投靠了李文鼎,早已把皇甫極要造反的事向李文鼎和盤托出。
林西抱拳說:“恭喜靳兄棄暗投明,升任皇家宰輔。”
“同喜。”靳展鵬還禮,卻不敢多說。
李文鼎問:“靳宰輔請起。”
“恭賀陛下除去這個勾結金人、密謀造反的罪魁禍首皇甫極。”
“就是這個人嗎?”
靳展鵬指著跪在地上的西北守軍,向李文鼎稟報道:“陛下,這個人就是李旺寶的手下齊宗亮。他在戴家村案件之後做了山賊。前天夜裡,他來到了皇甫極的大營。我在營帳邊,聽到他說,李旺寶奉皇甫極之命去攔劫鈴蘭國押運的糧草,我還隱約聽見他提到了林宰輔的名字。後來,我聽皇甫極說,他今天要來捉拿林宰輔。請陛下明察。”
林西疑惑不解:金洲國在邊境屯兵,似乎是要攻打風弛國。李旺寶是皇甫極舊將,他們居然還藕斷絲連。而這個山賊,怎麼會提到自己?對於自己這麼個奸臣,皇甫極隨便派些人來把自己殺了,之後寫進討伐檄文也就是了,何必費這麼大勁?自己有這麼重要嗎,難道……
齊宗亮身上穿著風弛國西北守軍軍裝,跪在地上,縮成一團。
李文鼎手指林西,奇道:“齊宗亮,你說說看,要拿林宰輔,皇甫極何必親自前來,還帶了這麼多兵馬?他到底有什麼圖謀?”
那山賊跪在地上,一直低著頭,現在轉過臉來,看清林西,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右腿膝蓋,張著大嘴,驚叫道:“拜火教的妖怪……就是他!”這山賊體似篩糠,居然是被林西嚇的。
秋風掃過十裡長亭,林西心道:這個山賊應該是既見過紫電宮門人,又在七星山山頂聽見了自己和李旺寶的對話。可是,他怎麼會認為自己是個妖怪?
大家都看向齊宗亮,以為這個人瘋了。
靳展鵬聞言,對山賊說:“一派胡言!這明明是風弛國的林宰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