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忽然想起麥秋時的景象,在那時,總會有那麼幾天,會颳起秋天一樣的風,在金黃的麥叢、枝葉裡颯颯作響……麥女如此遙遠……
門外,有個家人在擺手,很是急切。王鵬走出門詢問,回來稟告說:“老爺,毅勇將軍府宰輔靳展鵬拜見。”
林西回過神來:“哦,毅勇將軍府宰輔……你說什麼?”林西心說:莫非戴淑雲未來的公公上門來了?
風弛國兩大宰輔聚於一堂。
靳展鵬臉上清瘦,留著山羊鬍子,見到林西,連忙站起:“林兄剛剛上任,小可就冒昧叨擾,還請恕罪。”
林西見他四十上下,心道:你自稱小可,我只怕要成小朋友了。靳展鵬站起來,林西發現,靳展鵬弓腰彎背,搖頭晃腦,似乎隨時要給人作揖,甚是滑稽。林西心道:這位宰輔,比較自己這個假書生可酸得多了。他趕忙說:“靳大人光臨寒舍,蓬壁生輝,小可有失遠迎,靳大人莫怪,請上坐。”
“林兄請!”
“靳大人請!”林西一叫對方靳大人,就發現靳展鵬眉頭微蹙,臉色似乎有些不自然。
“林兄請!”
“靳兄請!”林西改了稱呼,靳兄臉色才緩和下來。林西心道,跟著讀書人稱兄道弟也好。
兩個人客氣了半天,靳大人說什麼也不肯上坐,兩人只好分賓主落座。
林西吩咐家人上茶,見桌上已多了個金制方匣。
靳展鵬說:“林兄如此年輕,便已經是風弛國宰輔,真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量。今日小可奉皇甫將軍之命,特送來五彩玉馬一對,恭賀林兄喬遷之喜。”
“靳兄太客氣了,你我同殿為官,來日還望靳兄多多指教。”林西說完,見靳展鵬又皺了皺眉。
林西心裡奇怪,靳展鵬是自己的同僚,來送賀禮也就罷了,卻說什麼奉命前來。林西成為宰輔之後,一直忙於檢視地圖,到現在也沒弄清自己這宰輔到底是什麼官職。他聽說古時候有什麼左丞相右丞相之分,卻不知道自己明日上朝是應該站在左邊還是右邊。
林西心裡捉摸著怎樣張口詢問,端起了茶杯,沒想到王鵬剛把茶水沏上,水熱無比,林西被燙了一口,忙把茶杯放在桌上。
靳展鵬連忙起身告辭:“林兄,我還有事,就不打攪林兄休息了。”
“現在日已當午,靳兄第一次來,自當吃頓便飯。王鵬,快去準備。你我本該同飲兩杯,如何急著要走?”
林西心想:不好!自己現在無處尋找麥女,只能是先留在風弛國,再做打算。可是今天同僚到訪,沒說兩句話,自己無意中弄了個端茶送客。這下可得罪同僚了。
林西極力挽留,靳展鵬執意出府。林西見他臨走時面色稍和,心裡略安。
王鵬跟著林西,繞過影壁往回走,低聲說:“老爺,您何必親自送他出門?”
林西心想:大膽奴才,別說這是我的同僚,就算是個普通書生,我要送他出來,哪裡由你來管?!林西又一想,不對,剛才自己教他擺酒設宴,他雖然口裡應承,卻不動手,今天非要問清楚不可。當下林西不動聲色道:“王總管,這裡是不是也有端茶送客的規矩?”
王鵬不明所以,說:“是啊,這規矩古已有之,對那些不識好歹的家夥,自然及早打發為好。”
林西站住,問道:“你來說說,靳宰輔怎麼是個不識好歹的家夥?”
王鵬趕忙解釋說:“大人,靳展鵬不過是毅勇將軍府的一個普通宰輔,對他您就親自送出門來,這要是以後毅勇將軍親自到了,您還不把他送到家裡去呀?”
林西想起剛才靳展鵬說的奉命送馬之事,疑惑道:“毅勇將軍是什麼官職?怎麼能讓堂堂風弛國的宰輔來送東西?”
“靳展鵬哪裡是什風弛國宰輔?他只是毅勇將軍府的一個普通宰輔而已。”王鵬現在才回過味來,心說:鬧了半天你什麼都不知道啊。他連忙向林西解釋:“宰輔,相當於門客或者是師爺,又介乎於兩者之間。風弛國不及第的讀書人,大都做了宰輔。風馳國內,上到王爺下到縣令都有宰輔,而且大都不止一個。這些宰輔,因為投靠的官員不同,所以宰輔之間也有尊卑,分為三六九等。”
林西點頭,心道:原來宰輔並非宰相,怪不得李文鼎封自己為宰輔時說官職小了點兒。自己的宰輔,原來是李文鼎給的閑職,相當於李文鼎的秘書。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靳展鵬被自己稱為大人時極不自然。自己這樣稱呼他不亞於有意相辱,好在自己後來和他稱兄道弟。
林西恍然大悟:“原來宰輔並非什麼官職。”
王鵬聽林西話裡話外有些酸溜溜的,趕緊說:“別的宰輔當然不能算什麼,老爺您可不一樣。歷朝歷代的皇帝,有滿朝文武輔佐,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宰輔。而您,可是風弛國有史以來皇帝的第一個宰輔。我跟著您肯定吃香的喝辣的。”
門口又有家人來報:“東明校尉府宰輔郭昌順拜見。”
王鵬大喜道:“皇帝破例欽點的宰輔,雖然沒有品級,但明擺著跟皇帝關系非同一般,朝中上下誰敢不巴結?這幾天送禮的非把門檻踢破不可。回頭我得再買一根門檻回來。不行,我這就去買一根,先預備著。”
林西點了點頭。他跟本沒聽清王鵬說的話。他忽然想到:不好,戴淑雲說那個宰輔,只怕幫她報不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