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覺得自己離麥女更近。
“只有在法律裡,才可以不受約束的飛翔。我現在告訴你飛回磚窯裡的方法。”警察的聲音很可怕。
“你不用這麼說,你不是警察!”
“你是麥家的人。”警察似乎喜歡答非所問。
“你認識麥女?”
“哦,你一定是麥女那小妮子的相好了。麥家現在又多了一口人。三口人,沒錯。”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你怎麼會選擇這種華而不實的飛翔?如果煙囪口被封上,你怎麼辦?你為什麼不選擇麥家的傳統方式,變成一棵狗尾巴草,這樣就能輕易離開,去任意一個地方。我看不見你,就追不上你。”
“你是誰?”林西問。這個人肯定也是從麥女那個世界來的。他來這裡幹什麼?那個世界裡的人都是神奇的。剛才他莫非跟蹤自己月光下的影子,來到了這裡?
“麥家的人我惹不起,你走吧。”他讓林西走,自己反倒先走了,說走就走,瞬間消失。
村邊只剩下林西一個人。
林西甚至沒看清那個人是怎麼離開的。一年多來林西第一次聽到麥女的訊息,正要詢問,卻化成泡影。
一聲犬吠讓人心驚,緊接著,半個村子的狗叫起來。夏夜充滿惆悵與恐慌。林西鑽進李家衚衕。
前面,拐角處,有聲音。
是腳步聲。
接著傳來一個沙啞而熟悉的聲音:“有腳步聲,看看是誰……”
郝德的聲音,在林西聽來要多難聽有難聽。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發哥告訴他的?不對,如果發哥告訴他,他不會來得這麼快。似乎只是個巧合。怎麼會這麼巧?難道郝德來這裡打麻將,半夜剛散?此時舊磚窯裡還關著幾個人,他會有這種心情?他想不到自己能跑出來,沒錯,他不知道自己會飛。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西摁了一下牆頭,貼著牆頭,悄無聲息飛進去,蹲在麥稭垛下,摒住呼吸。還好,院子裡沒狗。
“人呢?”牆外兩三個人的腳步聲走過衚衕拐角。
林西長抒一口氣,站起來。
正房門開了。
月光似雪,把西江頭村分成兩個世界,月光的世界和它的影子。小國站在門縫裡,尖細的聲音和手裡的菜刀一起抖動:“誰?”
“我。”
小國看見一條黑影從麥稭垛陰影走出來。那人頭發亂糟糟的,光著膀子,上面橫一條豎一道好像長滿黑毛,不像是人。
“誰?!”
“我!”那個人張開嘴,露出白牙。
“嚇死我了。”小國終於聽出林西的聲音,拉開燈。
林西早已看清這裡是小國家。他此時渾身都是煙囪灰,抓得一道道的。林西走進門,從水缸裡舀出半水瓢水,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又舀了半瓢:“你快給我找點兒吃的。”
林西從院子缸裡舀出一盆水當頭沖下。水缸裡的水,是白天曬的,此時尚溫,澆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
小國是林西初中同學,是村裡最好的夥伴,林西感覺回到了自己家。西屋是小國房間,桌上放已經放好了烙餅、大蔥和醬。
“別噎著,你到底幹什麼來著?怎麼半夜跑我家來了?”
“我差點就回不來了。”林西邊吃邊向小國說起今天的經歷。
林西當然不能說自己飛上了煙囪,只能說爬上煙囪。
月光照進窗子。林西腦海裡再次陷入迷亂: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吃的麥籽呢?麥女難道一直跟著自己?林西心中湧起一陣陣激動和興奮。不過他實在太累,不知不覺躺在床上睡著了。
夜涼如水,林西被沖洗的很幹淨。
睜開眼,林西發現身上濕淋淋的。
林西被裸捆在床上。燈關著,月光照進視窗,桌上放著林西一進門時喝水用的那個水瓢。顯然,林西是被這個水瓢澆醒的。小國坐在桌前正看著他。
林西歪過腦袋,瞪著眼睛:“你幹什麼?”
小國躲開林西的目光,扭頭看著窗玻璃說:“你知道,我家人有吃安眠藥的習慣。”
曾經的朋友,如今形同陌路,林西冷笑說:“所以你在水裡放了安眠藥。”
“你不用這麼大聲,如果再大喊大叫,我就用枕巾堵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