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那兒子先去看看小妹,她也是好不容才……活過來的。”
“去,吧。”
王譯信閉上了眼睛,對親人失望和恨意,對王端瀚所為的埋怨,這一切都比不上對王芷璇的傷心……他用心疼愛,用盡一切手段保護的女兒,最後卻把他利用個徹底,原來,她從始至終都在利用他而已。
一切只是因為他有用,當他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王芷璇比旁人更無情。
“父親……”
王端瀚走後,王端淳手足無措,不知是靠近王譯信好,還是遠離好,他很少有單獨同父親相處的機會。
“淳。”王譯信緩緩的睜開了眸子,斂去已經隱藏了二十多年的怨恨,嘴角微微翹起,儘量保持著平和,“你,很,好,別,輕信,任何人。”
王端淳徹底被這話弄愣了,“您是什麼意思?”
王譯信抬手按住了王端淳的手臂,也是,有他在,淳哥兒不會再被‘無辜’的奪了功名,他絕不會讓人在科場陷害淳哥兒。
“兒子有師傅,不再需要您操心。”王端淳想了一會,緩緩的說道:“師傅對兒子真的很好,恩情重於山,兒子無法辜負師恩。”
王譯信臉色一變,翰林院掌院尹薄意,未來的首輔,屹立於朝堂上幾十年,熬過了乾元朝幾次風波,在新君登基後,他依然穩坐首輔的位置,門生遍佈天下,新君在他致仕時,親封他為公爵……以表彰尹薄意對國朝的貢獻。
王端淳有這麼個好老師。王譯信該高興,可是,他重新做回王譯信,是希望補償王端淳,好好的教導兒子……如今,教子的權利生生的被尹薄意分去一大半,想要養兒子時,發覺兒子不需要自己……王譯信心底酸澀痛苦極了。
若是在兒子面前說尹薄意的壞話,以他的品行又做不到,王端淳師從尹薄意是很難得的機緣。雖然他以前在王譯信身上看著。可也沒看出王端淳怎麼就拜師尹薄意了。
不過。他縱使達不到尹薄意將來的成就,起碼不會再同以往只懂得風花雪月的清高,不曉得仕途,權利的重要。
“淳。你,好好學。”王譯信違心的說道:“同,你師傅,好好學。”
“嗯。”王端淳點頭答應了,“縱使您不說,我也會遵師傅為父的,他教導了我很多,很多……”
“……”
王譯信更覺得難受了,如果不是知曉王端淳淳樸的性情。他都會以為王端淳故意說這番話來刺激自己了。
“扶我,出門。”
“父親,您還是休息的好,大夫也說您多休息。”
“出門。”
王譯信態度堅決,王端淳只能攙扶起他。父子兩人慢慢的向門外挪動。
手腳還不是很聽使喚,王譯信走路很是費勁,手足僵硬的如同殭屍,便是如此,他一步一蹭,走到了自從蔣氏搬走後,一直空置的院落。
夜空中再一次飄蕩起白雪,紛紛柳絮的雪花落在眼睫上,瞬時化作了水滴,王譯信眸子溼潤,分不清是飛雪融化,還是他哭了……
他推開王端淳,努力的靠近了緊閉的院門,手掌蓋在院門的紋路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背對著王端淳,淚水如同泉湧一般汩汩的流淌。
王端淳雖然看不到王譯信的神色變化,然能察覺父親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痛苦,悔恨。
到底是怎麼了?
父親不正常,是不是所有假死復生的人都不正常?
“父親……”
“我,進去,看看,你別,跟著。”
王譯信彷彿用盡全身氣力一般推開了院門,因為蔣家搬空了陪嫁,蔣氏和王芷瑤住過的院落沒有任何值錢的物品,王家也因為接二連三的狀況頻出,也沒人記得給院落上鎖。
院門開了一道縫隙,王譯信側著身子擠了進去,隨手關上了門,把王端淳單獨留在外面。
他不能讓王端淳看到自己失控的情形,有名臣尹薄意比著,他也不能讓兒子太失望不是?
再次親自踏入這個院落,踏進蔣氏住過的屋子……雖然人去樓空,擺設鋪陳也都沒了,屋子裡只有擦拭不去的灰塵,王譯信置身在記憶中……當他拖著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身體趕過來同蔣氏說不要相信任何人時……不要相信王家人時,只看到了蔣氏的身體在空中盪漾……
她寧可死,也要做王譯信的夫人,寧可死,也不讓他為難。
王譯信雙腿一軟,跪在了蔣氏上吊自盡的地方,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為什麼?我明明說過的不會放棄你。”
他對她不好,可她卻為他付出了性命,為他拋棄了一切,這份感情,讓他怎麼還?怎麼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