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宋悝,他剛剛回到屋裡,便聽到外面有了動靜。練武的人,耳音極好,薛劍霞剛一出屋,便被宋悝發覺了。
宋悝貼著窗戶向外看,見薛劍霞到老刁叟那裡去了,便斷定那老刁叟肯定逃不過薛劍霞的追問,自己剛才的經歷肯定也瞞不過那薛姑娘了。於是心裡七上八下,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在猶豫之間,聽到老刁叟呼喚,也就硬著頭皮直接來到了東方巖的屋子。
宋悝進了屋,也不敢正視薛劍霞,低著頭等著薛劍霞開口。此時,那蟹面郎也聞聲趕了過來,於是,四個人就算聚齊了。
薛劍霞是爽快人,不用客套,直接就切入主題,將自己的心裡話全說了出來。
薛劍霞的話,漸漸打消了宋悝的顧慮。此時此刻,宋悝才真正瞭解到原來這薛劍霞竟然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女中豪傑!頓時從心裡贊佩。宋悝心想,這薛姑娘如此深明大義,我宋悝又何必藏藏躲躲,反倒顯得小氣!不如我就依了東方巖的建議,與這三人同行,將來如果找到楚穹飛,只要那楚穹飛同意,我們便解除兩家的仇怨,也免得再繼續殃及無辜!想到此,便對薛劍霞說:“薛姑娘,宋悝我承蒙薛姑娘多次相救,卻無以報答,深感慚愧!現宋悝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薛劍霞大度一笑:“正如我義父所言,既然我們能在這有緣客棧相遇,那又何嘗不是緣分!宋公子何必拘泥!有話盡管講來!”
宋悝深深嘆口氣說:“宋、楚兩家結怨已深,為此已付出沉重代價,草草算來已有幾十人被牽連其中而無辜丟了性命!試想,幾十人的性命,難道就不能喚醒我們做人的良知?難道就不能引發我們心靈的震撼!冤仇相報何時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宋悝我並非懼怕那楚穹飛,只是覺得,既然我們兩家的仇怨中有著諸多的疑問,就不該在謎團尚未解開之前,便攪入其間而盲目尋仇濫殺無辜!因此,宋悝覺得,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必須要找到那個為我們兩家埋下仇恨的人,讓真相大白天下、水落石出!假如真是我宋家的過錯,為了慰藉那些死去的冤魂、也為了今後那些不該去死的生命,我願束手死在楚穹飛的劍下,以泯卻兩家世仇……倘若是楚家的過失,我也希望看到那楚穹飛能夠深明大義,替楚家認個錯,從此兩家永訣仇怨,化幹戈為玉帛,從此天下太平。只是……宋悝尚不知那楚穹飛是何等為人,更不知那楚穹飛能否與我想到一處……”說罷情不自禁,微微搖頭。
薛劍霞見宋悝如此大度,心中更是敬佩有加。便大聲說道:“宋公子虛懷若谷、心胸坦蕩,不愧為人中豪傑、堪比聖賢!既如此,我薛劍霞對天發誓,只要見到楚穹飛,便一定要說服楚公子,無論孰是孰非,都應採取剋制態度,以仁義為重,化幹戈為玉帛,不再讓兩家的仇恨續延!那楚穹飛與我自幼相識,我想,她一定能夠認真考慮我的要求。”
宋悝聽了薛劍霞的話,長出一口氣,說:“如此甚好!宋悝我從心底感謝薛姑娘!”
薛劍霞剛要再說什麼,那老刁叟早已搶過話頭說:“我看這宋公子和那楚穹飛都是正人君子。若不是兩家的仇怨,說不定他們就能夠成為摯友!如此說來,當初,那從中使壞的小人也著實是可惡至極!”
薛劍霞點頭稱是,接著說:“人世間,由於有了許多誤會,這才演繹出如此多的恩恩怨怨,倘若人世間的誤解都能夠昭示於天下,又省卻了多少煩惱和憂愁!只是,天下事往往是難遂人願!唉……”薛劍霞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東方巖,嘆口氣接著說:“如此看來,還是義父老爹爹無牽無掛,整日裡無憂無慮,倒也快活瀟灑!”
東方巖聽了,稍稍皺了皺眉,說:“嗨呀!我這女兒又在瞎說不是!你就知爹爹我無憂無慮麼?”
薛劍霞看著東方巖,小聲問:“難道爹爹還會有什麼傷心之事嗎?”
東方巖頓時唉聲嘆氣,口裡喃喃說道:“我的傻女兒呀!你們哪裡知道,爹爹我內心裡一件傷心的往事,折磨了我將近六十年啊!”
幾人聞聽東方巖的話,無不驚訝,面面相覷後,又都盯著老刁叟看。
老刁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要講起我的傷心事,唉……恨不得每天都要哭上一個時辰!”幾人從老刁叟的臉上看到了面前這老人的內心之痛,便都不再作聲,似乎是在等待著老刁叟講出他的傷心事。老刁叟突然大怒起來,叫道:“你們也好沒道理!難道就不會問問老朽我有什麼傷心事麼?就讓我坐在這裡唉聲嘆氣,你們便高興了不是!”
宋悝和蟹面郎見老刁叟動怒,也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那薛劍霞瞭解老刁叟的秉性,於是,淡淡一笑,說:“要讓女兒說呀,還是不必了吧!爹爹要是想說,恐怕早就說了,何必還要等到今日、還要等到我們去問?還是算了吧……就著天還沒亮,我們都回去歇息去吧!”
老刁叟見狀急了眼,叫道:“我就知道,我這女兒被我寵壞了!瞧哇、瞧哇!整天跟我過不去,唉!我也是無奈何呀!”說完,又對宋悝說:“她哪裡能像你這般斯文…….”
宋悝趕緊打斷老刁叟的話,對老刁叟說:“老伯萬萬不可動怒,您還看不出?那薛姑娘是在跟你鬧著玩的。”
東方巖聽了宋悝的話,看了看薛劍霞,見薛劍霞並沒有看著他,便大聲說:“我女兒都不願意求我,那我何必還要說呀!罷了罷了,我該睡了,你們都去吧、去吧!”
宋悝和蟹面郎趕緊說好話,東方巖還是不依不饒,非要讓薛劍霞求他不可。薛劍霞實在忍不住,終於笑出聲來。老刁叟這才知道那薛劍霞真的是在耍笑他,便大聲說:“嘿!我就知道,我女兒跟著我長了能耐!你瞧!她比我還能開玩笑呢!”一句話引得幾人笑出聲來。
東方巖見薛劍霞三人笑他,突然覺得臉皮子發熱,叫道:“都不要笑!難道你們就不想知道我東方巖為何要傷心六十年嗎?”
幾人止住笑聲,面面相覷。
老刁叟咳聲嘆氣,暗自神傷,語調沉重地講訴著六十年前發生的一件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