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樹看著她臉上花泥一樣的水順著脖子沁進衣領,“哦”了一聲。
他不知道倪芳芳到底需要多少銀子。那些金珠子,應該是很多人家一輩子都掙不來的。
倪芳芳看他:“我家桑落如何?”
“桑大夫安好。你若想見她,我可以帶你去。”
“不用了。沒別的事,你快走吧。”桑落既然安好,她也就放心了。這次要不是自己胡亂找了顧映蘭,可能事情也沒這麼複雜。她有點害怕面對顏如玉。
她進灶屋裡抓柴火,半晌沒聽見知樹的回應,出來一看,知樹已經走了。
門邊放著一錠銀子。
知樹回到蹈虛之處,顏如玉已經佈置完任務,知樹上將剛才偶遇曹家的事說了:“曹家要與張家聯姻。”
張家是戶部郎中,也算門當戶對。水患的事已經滿朝皆知,曹家家眷竟還一無所知,當真是死也不知道怎麼死的。
顏如玉坐在茶室裡。曹家對他來說只是任務,留給繡使去做便是了。他緩緩開啟小小的卷軸,這是義母給他留下的名單,上面的人名已劃去一大半,剩下的人可以交給鶴喙樓去殺。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在這兩個月內儘快將獄中的那些人逐一殺了,祭奠廣陽城的亡魂。再等著過年時找到遺書,查清義母的死因。
“最近莫星河倒是安靜了。”顏如玉看向知樹。
“屬下聽風靜說桑大夫暈倒時,顧映蘭帶著桑大夫上了樓主的馬車。就在點珍閣治的病,說是有個方外的神醫。但究竟是誰,風靜沒有看到。”
“風靜還說,神醫什麼方子都沒有留下。他們幾人守了一夜,神醫應該就在閣樓的密室裡。”
顏如玉眸光微動。
鶴喙樓裡也有一些懂醫的人,可能不便出面,這倒也不稀奇。
顏如玉回到直使衙門先去看桑落。腿傷不便行走,依舊是幾個繡使抬著進的地牢。誰知還未走到桑落的牢房前,就看見好多繡使圍在那裡。
桑落坐在牢房裡,揪著衣襟望著這十來個繡使,送果子、送點心、送藥送湯。
她突然感覺有些不真實。
“桑大夫,昨晚把您嚇壞了吧?”
“傷得重麼?是抽的鞭子吧?”
桑落越是搖頭遮掩,那些小繡使越是認定她受了大刑。
他們都記得桑大夫給顏大人開了“三鞭湯”,說不定顏大人就記恨著桑大夫將他“不行”的事公之於眾,這才有了昨晚的報復。
“我聽說審到了天亮,著實太狠了些。”一人說道。
有人碰了碰那人:“小聲些。讓指揮使聽見了可不大好。”
“桑大夫,直使衙門裡的刑罰不一樣,這傷藥外面可沒有,您拿著塗一下,很快就好了。”
“對對對!這個藥效果好。”
桌上放了一隻藥瓶。
“聽說你躺了一整日,可想吃點什麼?”有個斷了胳膊的繡使,手還掛在胸前,搖頭嘆道:“這案子本來挺簡單的,讓你受這麼大的罪.”
說著說著,四周一片死寂,他忽然噤了聲,後背汗毛倏地炸開了花。
回頭一看。
顏如玉正靜靜地坐在不遠處的交椅上,手指把弄著玉蟬,所有的情緒都斂在黑漆漆的瞳孔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意圖。
知樹皺著眉,看著這幫人殷勤得已失了繡使的威嚴,心中想著繡使應該像他們暗衛一樣,先好好訓練,過了女人這一關,才允許穿上緋色繡衣。
繡使們連忙躬身行禮,讓出寬寬的道來,顏如玉被抬進了牢房。知樹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他也退到牢門外。想了想,退到了隔壁牢門外。再想了想,乾脆站到了遠處。
顏如玉捏起桌上那一瓶藥,慢條斯理地說道:“桑大夫真是受擁護愛戴。”
他朝她勾勾手,示意她靠近些。
桑落也沒有扭捏。搬了一隻凳子坐在他面前,由著他緩緩扯開自己的衣帶,挑開衣襟,露出昨晚的淤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