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處傳來知樹的回應:“山中危險,你先別動,我帶人去探一探路。”
桑落不願意等,扯過藥箱,尋了一根結實的木棍,拄在崎嶇的泥地裡,順著知樹離開的方向往前走。
鄔宇跟了上來,也用一根木棍拄著大步走:“一個人不安全,我陪你。你去哪兒?”
“去尋人!”桑落幾次腳底打滑,乾脆從衣裳上撕了兩塊布,纏在鞋底。
鄔宇有樣學樣,也扯了衣裳來纏著鞋子,果然踩在泥地裡就穩當多了:“誰?”
桑落怔了怔:“朋友。”
兩人繞過一塊巨石,露出一堆漆黑的灰來。
鄔宇蹲了下來,用木棍撬起狼煙火堆的灰燼,仔細看了看:“底層鋪的是易燃乾草,中層混合了馬糞,頂層撒了一點油脂。這是軍中的做法。”
桑落心中咯噔了一下,裝作不經意的走過去,隨意挑著看了看:“有軍中的手法也不奇怪,繡使多是禁衛營出來的,再說顏大人還帶著駐兵進山。”
鄔宇還是不怎麼信:“這可是沙場上的手法。”
桑落覺得年輕孩子見得太多不算什麼好事,精力又旺盛,很可能就想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念頭來。
她瞥他一眼,就像當年帶醫學實習生一樣。很鎮定又很篤定地教訓他:“少見多怪。我不知道什麼沙場不沙場的,我老家燻醃肉也這樣,只是不用馬糞,用柏樹枝葉。估計他們沒找到乾的柏樹。只要煙霧夠大,能被人看見就行了。”
鄔宇畢竟年輕,一聽這話,又開始懷疑自己了。看看四周果然沒有柏樹,甚至沒有乾燥的樹枝,他默默地垂下頭。
兩人走了好一陣,終於與風靜碰上了。
風靜面色很是凝重:“有公子留下的痕跡。”
桑落立刻抓住風靜的手臂:“快!快帶我去!”
風靜卻有些說不出話來,沉默一瞬,帶著她躍上樹梢,疾速行至那棵樹前。
那是一棵歪脖子樹,彆扭地挺在山邊。經歷了一個月的風雨和幾次山崩,它依舊站在那裡,只是樹上沒有留下幾片像樣的樹葉。
那最長的樹枝上,綁著一根長長的紅布條,隨著風飄來飄去,在陽光下微微地泛著一點金光。
是顏如玉最常穿的紅衣!
桑落指尖陷進掌心,幾乎是跌著走到樹下,一個不留神,險些從山邊墜落。
“小心!”風靜抓住她的胳膊,桑落這才穩住身形。
整座山像是被斧頭砍斷了一般,齊齊地、直直地滑了下去,近千米的落差,懸崖下,是那一條洩洪的支流。
不可能生還。
活千年的禍害,就這樣沒了?
桑落仰頭看向樹枝上的布條。那打結的方式,竟然還是自己做手術時常用的結,也不知他是何時偷偷學去的。
“不對!”她突然抓住那布條,“他為何要在這裡結繩?”
這麼一問,知樹也答不上來了。
“他不在這兒。”這個結費時,且很難拆掉,如果只是留下過路的痕跡,完全沒有必要打這樣的結。
這個布條足有一米長,更像是為了警醒路過之人,又擔心被人拆了。
“快來!這裡有痕跡!”追著趕來的鄔宇站在遠處的山頂上,衝他們揮揮手。
幾人立刻趕過去,果然看見泥地裡凌亂的腳印。順著腳印往前走,竟在滑坡的山壁上發現了一個山洞,洞口還有凝固的血。
桑落想也未想,立刻點燃火摺子貼著洞壁往前走。
“顏如玉——”她喊了一聲。
山洞裡滿是深深的空空的迴音。
“顏如玉——”聲音裡,帶著她還不自知的一絲恐慌和顫抖。
還是沒有回應。
“顏如玉——”
桑落的喊聲撞在溼漉漉的山壁間,回聲一圈一圈暈染開去,驚起滿洞腥風。洞中的蝙蝠尖叫著呼啦啦地胡亂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