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映蘭今日沒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件滄浪青的長衫,布料隱隱約約可見一些茱萸紋的暗繡。他本就生得清秀,這一身衣裳倒更襯出些他的書卷氣來。
“我看石頭多為灰色,我就押個‘灰’吧。”他笑著看向桑落,掏出五錢的碎銀角子押在了“灰”字上。
桑落只頷首示意,取出自己的一錠銀子,押在了“褐”上。
大夫下重注,必然有把握。
不少人跟著押了“褐”字。
那瘦子一看這狀況,賭癮上來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十兩的銀錠子,重重押在“無”字上:“老子的腰是怎麼疼得,難道老子還不知道?這賭局,我贏定了!”
十兩。
押完銀子,他得意地衝著眾人一笑:“老子的腰現在還有淤青呢!你們信這女大夫,還不如信我!”
這一下,不少人唉聲嘆氣的想要把押在“褐”字上的銀子收回來。
“別動!”那瘦子雙臂一張,攔住了那些人,“江湖規矩!買定離手!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可別信女人了!”
“好!買定離手!”桑落喊了一聲,“打水來!”
李小川忙不迭地捧了一隻比臉還大的海碗來,一瓢一瓢的給那瘦子灌水。
“喝!老子倒要看看能不能尿出個玉皇大帝!”瘦子一腳踩上長凳,接過李小川遞來的海碗。
第一碗水灌得太急,他嗆得直拍胸脯,水珠子順著鬍鬚往下淌:“就這?還不夠老子在賭坊押個大小!”
第二碗喝到一半就有點喝不下去了,捂著嘴連連打嗝。
待到第三碗,他兩腳蹬著條凳耍賴:“喝也行,得給老子配兩粒花生米!”
柯老四直接往他嘴裡塞了塊山楂:“壓吐的,別髒了我的地。”
這三大海碗下去,瘦子覺得自己肚皮都要撐破了,挺著身子斜靠在門框上。揉著肚皮問道:“好了,怎麼蹦?”
等了一炷香,桑落才給知樹使了個眼色。
知樹拎起瘦子後領的瞬間,他還梗著脖子朝人群嚷:“都瞧好了!等會老子尿的是金水銀水,就是沒有石頭——哎喲!”
話音未落,瘦子像條破麻袋一般,被知樹提著在林間晃盪。忽而高,忽而低,忽而快,忽而慢,枝葉間傳來殺豬般的嚎叫:“老子的腰子!腰子要掉出來了!”
終於,知樹將他放了下來。瘦子被顛得五臟六腑絞做一團,扶著石榴樹喘個不停,嘴上還不饒人:“受大罪了!受大罪了!等老子贏了錢.嘔.先把這破樹砍了當柴燒!”
忽地腹脹,他捧著肚子去茅廁,下了注的眾人可不許他獨自行動,非逼著他拿夜壺不可。
一次又一次。到第五次如廁出來,那夜壺之中,竟然當真有一塊石頭!
“這石頭真在我肚子裡?”瘦子抖著手舉起夜壺,壺底躺著幾顆奇形怪狀的灰色晶石。
瘦子撲通跪地,褲腰“刺啦”裂開條縫,後腰淤青上還黏著幾片楊樹葉。他渾然不覺,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活菩薩!我這腰子是不是爛成豆腐渣了!”
變臉比翻書還快!
有人看熱鬧,笑道:“你剛才不是還放狠話要砍樹嗎?”
瘦子可顧不得那些,保命最要緊。抓著桑落的衣襬說道:“求神醫救命啊!”
桑落不喜歡他拉拽自己的衣襬,一把就扯了回來,坐在診案前開了個方子,再淡淡地看他一眼:“石頭出來了,你的病也就治好一大半了。回去每日用三海碗熬藥,熬成一海碗,連吃七日應該能好。”
那瘦子千恩萬謝地捧著方子,嘴裡不住唸叨著:“神醫!神醫!桑大夫真乃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