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一聽,徹底死了心,無力地癱下。
什麼大夫!都說醫者父母心!她倒沒有半點仁慈!這樣的人竟然還開醫館行醫!百姓們哪裡管她受沒受栽贓,只覺得是大夫就該無私無我。
“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本非父母,哪裡來的父母心?”桑落看向百姓,明明說得很平靜,卻仍舊顯得很囂張,“我的手長在我的身上,治不治,由我。”
醫德與醫術,她都有,只是分人。仁義道德,根本脅迫不了她。
顏如玉坐在馬車裡,看著桑落倔強的身影,唇角一勾,在心裡暗暗搖搖頭。當真是仗著自己在這裡坐鎮,李尚祿不敢將她拉進府衙之內屈打成招,她才如此有恃無恐。
“李大人,”桑落清脆的聲音說道,“我如今還是嫌犯,為人診治不合規矩。”
這話是剛才李尚祿說過的,不到半個時辰就還了回來,他的臉上也有些火辣辣的。
桑落繼續說道:“他們狀告我丹溪堂的‘不倒翁’致人傷殘,還請大人容我分辯幾句。”
眾目睽睽,總要讓人替自己說幾句話。李尚祿只得道:“說罷。”
桑落說道:
“‘不倒翁’是個單方,所用藥材只有西王母草一味。但製藥工序十分繁複困難,我有獨門之技,試藥近百次,才敢用在病患身上。
也因其方子簡單藥材價廉,有人想要仿製牟利。只是他們仿得了形與味,卻仿不了神髓。辨別真假‘不倒翁’有一個簡單的法子——
取新鮮的草桂花花瓣,將藥油滴在花瓣上,變成藍色,即為我丹溪堂的真藥,若是紅色,或不顯色,則是假藥。”
桑落早料到閩陽會使用下作手段找方子,乾脆就由著大夫王勝將那些瓶瓶罐罐都搜了去。
既然是製藥高手,當然會檢視她製藥的工具。尋常提取藥油的方法,不足以取信閩陽。所以王勝搜去的製藥工具中,有她特地留給閩陽的“線索”。
聰明人,通常會被聰明所誤。他引以為傲的製藥之技,會讓他覺得罕為人知的蒸煮取油法才是製法。蒸煮取油法導致藥油質地與酸鹼產生變化,從而出現吸附效應。
今天這場面,是她早就料到了的。
直等著有人來栽贓時,再借草桂花可以鑑別真假,將對方一舉攻破。
草桂花極其常見,路邊就有,一年四季都開著紫色的小花兒。顏如玉看到那花兒,忽地想起中元節那夜,他躲在石榴樹上,看到桑落手中捏著它,對柯老四笑著說:“成了”。
沒想到這花草還能鑑別真假“不倒翁”。
李尚祿連忙遣人去摘了幾朵來,將江康遞上的藥油滴在花瓣上,果然顯出紅色。
百姓之中也有人摘了花瓣來試,一看花瓣變成藍色,忍不住叫喊起來:“我這個是藍色的!是真的!是真的!”
有一人試過,就有更多人去試。路邊的草桂花很快就被薅禿了。
眾人都捏著藍色的花瓣揚起來:“是藍色!”
“我的也是藍色!”
“就是藍色!”
都是真的。
幾個老瘍醫從未見過這等稀奇鑑定真假的方式,也弄了花瓣去府衙內的三人身上殘留的藥油試色。
紅色。
李尚祿有些不死心,想起剛才有人扔了一隻瓷瓶進來,拿來一試,也是藍色。他暗暗咒罵起來。閩陽和張醫正製藥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紕漏?還太醫局的醫正,熟藥所管事呢,這下倒好,被人抓住了把柄。
閩陽和張醫正的這個局做得太粗糙了,甚至連退路都沒有想好!只有將事情做徹底些,棄卒保帥,免得再牽連更多,尤其是自己。
“來人!”李尚祿一揮手,指向企圖縮排人群溜走的江康,“製造假藥,栽贓陷害,妄圖挑唆百姓製造混亂,其心可誅!將他和裡面的人都抓起來,打入大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