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壽抱拳一揖,道:“掌門師兄。是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敢到華山撒野?”
那紅衣女子笑了,她的手突然掣動,那枚令牌突然從地上彈起,電舞旋轉中,被她纖纖素手抓住,淩空一劃,向武延壽擊了過來。
兩人的距離幾乎相隔了兩丈多遠,無論什麼樣的武林高手,都不可能將內力運到如此遠的。武延壽以為她要以令牌為暗器,當下右手旋轉托起,向前抓了過來。他天生枝指,右手生了六根手指,特別適合練習華山派的六陽功。這一爪抓下,登時六道熾烈的內息從他的指尖上放出,相互扭曲纏繞,形成一個巨大的氣旋,佈散在武延壽的身前。他行走江湖多年,知道這女子若是沒有特殊的本領,也殺不到華上頂上。這一招以守為主,未慮勝,先慮敗,六陽手武延壽的威名,可不是僥幸得來的。
那紅衣女子一聲咯咯的輕笑,突然哧哧之聲大作,隱約之間,就見她手中的令牌尖端騰起一絲黑氣,宛如龍卷長空,倏忽之間就射到了武延壽的面前。烏光電發,武延壽的六陽功運起,周圍本是一片熾熱,但這黑氣才起,立時化為一條冰線,直插而入!
武延壽大吃一驚,猛提內息,向那黑氣上迎去。那紅衣女子皓腕輕抖,黑氣電射飛舞,正正射在武延壽的脈門上,然後“刷”的一聲,躥了回來。但武延壽強猛的六陽功,就被這輕輕一點,完全破掉了!
武延壽驚駭莫名,厲聲道:“你是誰?”
那紅衣女子淡淡道:“我是紅姑娘。”她的笑容一轉,房中忽然一亮,她仍然是在笑著,但這笑容卻變得截然不同,柔冶中帶著極度濃冽的蕩意,她的美麗就彷彿融化在這笑容中,隨著笑容撲面而來,直入人的心底,“或許你們知道,我是大江南北,最有名的名妓。”她的笑聲宛如銀鈴,但卻響震著追魂奪魄的媚力,“但沒有人知道,我卻是江湖上最大的暗殺組織——‘紅線’的領袖!”她的手輕輕移動著,將那枚令牌翻轉欣賞,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似乎整個心神都聚集在令牌上,“大名鼎鼎的六陽手武延壽,卻不認得鈞天令,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武延壽身子一震,忍不住驚呼道:“鈞天令?四天令之一的鈞天令?”
紅姑娘柔聲道:“原來你知道,只是不認識罷了。鈞天令乃是賞罰之令,傳說立此令的大方老人傳下話來,此令若出,江湖中人都不得違抗。大方老人已經死了很多年的,但褻瀆此令之人,卻都離奇失蹤了。不知道老人當年說的話,還算不算數,而號稱江湖大派的華山派,是否有這個膽識,敢違抗此令呢?”
武延壽忍不住一窒,鈞天令的傳說由來已久,的確如紅姑娘所言,凡不聽從此令之人,都會離奇死亡,每次此令出現,都會攪起漫天風雨。只不知道,此令是如何落到紅姑娘手中的?
紅姑娘淡淡道:“你殺了我的屬下,搶了我的貨物,紅線的規矩,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我只要你兩件東西。”
她緩緩轉頭,盯住世寧:“這一對孩子可真是金童玉女,可愛煞人。我就帶他們走,抵消你們的冒犯吧!”
華山掌門寧遠塵霍然站起,怒道:“不行!你可知道,她是我的女兒!”
紅姑娘的鳳目漸漸睜大,射在寧芙兒的身上。寧芙兒對她做了個鬼臉,舌頭吐出老長來揶揄她,紅姑娘笑道:“是貴掌門的女兒,那就更好了。”
她的身子忽然如一朵紅雲飄了起來,轉瞬之間就閃到了門口,淩空一把抓下,向寧芙兒和世寧擒了過去。
武延壽怒道:“你休想!”他深愛寧芙兒,見紅姑娘有傷害她的意思,哪裡還顧的及自己的傷勢?雙手淩空劃動,左六道、右六道,一共十二條熾烈的火氣縱橫飛舞,雙掌如火,向紅姑娘擊了下去。
紅姑娘卻看也不看他,只是柔聲道:“你傷得很重,知道嗎?”說罷她突然撮唇一笑。武延壽一聲大叫,先前被鈞天令所傷的地方變得劇痛無比,隱隱之間,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手掌中蠕動一般。他吃了一驚,手掌上的六陽之勁登時轉弱。但受傷的手掌卻不聽他的指揮,自行揮舞了起來。猛地一陣錐心的刺痛傳了過來,一蓬鮮血從他手背爆開,在空中就變成烏褐色,濃重的腥氣刺鼻欲嘔,血光之中,竟然暴起一條極細極長的小蛇,閃電般向武延壽的面門噬了過來!
武延壽大駭欲絕,急忙奮起殘餘的掌力,全力向那烏蛇擊去。哪知那蛇就宛如不受力一般,筆直飛躍,絲毫不受掌力的影響,轉瞬就射到了武延壽的眉心!
突然,空中傳來一聲厲嘯:“妖女休要傷人!”只見寧遠塵身軀翻舞,宛如雲中神仙一般,倏忽就閃到了武延壽的身邊,雙指電般夾出,那烏蛇已被他正夾中七寸之處。那烏蛇兇悍之極,一受攻擊,立即反噬,長長的蛇喙張開,竟然幾有一尺餘長,惡狠狠地向寧遠塵的手上咬了下來。
寧遠塵真力運處,屈指一彈,烏蛇一口還沒咬下,便被彈得閃電般向紅姑娘射去。紅姑娘一手提著世寧,一手提著寧芙兒,身形一轉,那烏蛇便消失在了她的紅衣裡。寧遠塵身形起落,擋在了她的面前,他的雙手攏在袖中,臉上淡淡的,沒有絲毫神情:“你用的不是鈞天令的力量,你用的是蠱,苗疆的蠱!”
紅姑娘輕輕一笑,道:“寧掌門果然厲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底細。那麼寧掌門可否猜一猜,我下在令愛身上的,可是什麼毒?”她的纖手提著世寧跟寧芙兒的脖子,水紅的長袖被山風吹動,隱隱露出戴了翡翠鐲子的皓腕。寧遠塵的身形卻頓住了,他的全身都開始僵硬,一動都不能動。只因那鐲子在緩緩地動著,那不是鐲子,而是兩條蛇,兩條極為翠綠的蛇。
紅姑娘看著寧遠塵,笑道:“寧掌門可否告訴我,這是什麼蛇呢?”
寧遠塵的聲音空空洞洞的,彷彿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一般:“舍勐翠蚺,乃是雲南十萬大山中最神秘、最猛惡的蛇類,傳說被咬之人周身僵硬,百日而死,無藥可救。不想姑娘一次就捉到了兩條。”
紅姑娘婉媚一笑:“寧掌門真是博聞強記,妾身實在佩服得緊。其實翠蚺的毒也並不是不可解,只要你有三花聚頂那樣的功力,就可以用內力硬將它逼出來。”
寧遠塵緩緩道:“我沒有。”
紅姑娘笑了:“那麼我們可以走了麼?”
寧遠塵更不遲疑,緩緩讓開了一步。紅姑娘臉上的笑容更甜:“多謝寧掌門了。我帶走令愛之後,一定多加照顧,我所會的,總會全教了她才是。對了,紅線組織之神秘,也不亞於這舍勐翠蚺,寧掌門就不要費心尋找了。”她嬌笑聲中,身子化作一朵紅雲飄起,向華山下掠去。山霧悽迷,轉眼就看不到三人的蹤跡了。寧芙兒也不知被她用什麼法子制住了,連呼救聲都沒發出來。
武延壽踉踉蹌蹌奔了出來,一把抓住寧遠塵,大吼道:“你……你就讓她這樣帶走了芙兒?你……你……”他一口氣接不上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寧遠塵目光中露出一絲痛苦之色,道:“那又能怎樣?舍勐翠蚺就在芙兒的頸上,若是妄動,只會害了她!”
武延壽道:“那怎麼辦?難道你就這樣看著她被掠走?不行!我要去救她!”他急步向山下走去。寧遠塵緩緩坐倒在地,臉容已經扭曲。
武功……若是我有三花聚頂的武功……他突然一拳擂在自己的胸口上,仰天悲嘯怒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