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在兩個太陽xue上各貼著一劑膏藥,半倚著靠枕坐在炕上。
阮正業坐在她對面,沉默著。
“幽王遠在邊關……與我們素無往來。怎的陛下就想起來……”太太虛弱地問。
幽王是本朝三大異姓王之一,一直在北境守邊,擁兵自重,只有一個世子從小被留在金陵,名為做皇子伴讀,實則是皇帝留在手裡的人質。
前年,皇上最喜歡的三皇子意外分化為了坤澤。
百般猶豫後,皇上雖然仍然屬意三皇子為太子,但太後已經趁機開始全力培植年幼的五皇子,幽王素來與太後外戚瓜葛為一黨,自然也是扶保五皇子上位的主要勢力之一。
今上雖然只有五十歲,但身子一向不健朗,他也不是太後親生。
而太後未至古稀,尚且可以垂簾,扶持五皇子無異司馬昭之心。
皇帝與太後對儲位歸屬意見不一,兩相僵持,兩年來,五皇子甚至開始隱隱佔據上風。
阮家向來深諳明哲保身之道,在目下的二王奪嫡之戰中一直力圖中立,並不想參與到任何一方之中,要想兩不得罪,也夠阮正業絞盡腦汁的了。
誰想到,如今聖上一道旨意,竟然就這樣將他們跟幽王和五皇子綁到了一條船上。
太太雖然是個深宅婦人,但對朝局之事還是有些瞭解的,她自然知道聖上將幽王視為眼中之釘。
聖上雖然身子一直不好,但並不是被太後拿捏在掌心的兒皇帝。
他當然不會放任幽王和太後得逞,只要拔掉幽王,資質平庸的五皇子在朝中就再無有力支援,必然再無能力與三皇子相爭了。
“據說,幽王曾想靠太後逼迫三皇子下嫁自己的世子。”阮正業低低地說。
三皇子要是真的下嫁給了幽王的兒子,自然也就無緣儲位之爭了,這不得不說是一擊必殺之招。
“這竟是真的?”太太愕然道。
幽王的野心路人皆知,但這些具體的陰謀,金陵城裡卻不是人人都曉得的。
然而畢竟以往也有風聲傳出,太太也不是完全意外。
阮正業卻接著說了一條更少有人知道的事:“上個月,太後曾說自己痼疾發作,以侍疾為由召幽王世子入宮,據說當天,三皇子也在太後寢宮。”
一個乾元和一個坤澤被引入密室……太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不料想太後和幽王竟能使出如此齷齪的手段。
不過,阮家再小,畢竟在天子腳下,在宮中也是有訊息來源的,太太便有了七八分信,只覺得心髒突突地跳著。
“所以……皇上才匆匆賜婚給幽王世子,想斷了他對三皇子的念頭,可是……可是我們家……”太太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心口。
阮家只是個冷門的公爵之家,朝中亦無權無勢,雖說坤澤高嫁乃是常事,但也沒有這麼個高嫁法。
要知道,幽王可是朝中最有權勢的王爺之一。
世子的婚配物件,一下子就從尊貴的皇子,變成了微不足道的阮家兒子,這不是打幽王的臉嗎?
可是皇帝,就是想用阮家來打幽王和太後的臉。
“皇上此舉,恐怕也有用我們殺雞儆猴的意思……”阮正業嘆著寒氣說,他在一日之間也似乎老了許多。
與其說擔心阮珵的命運,他更擔憂整個阮家,今後恐怕都要在奪嫡的戰爭中風雨飄搖了。
奪嫡進行到這個地步,雙方都已經沒有退路。
皇帝現在,不僅痛恨那些支援五皇子的勢力,恐怕就連像阮家這樣退縮著、中立著,站幹岸觀望的,他也容不得,要敲打敲打了。
“我的珵兒……”太太捂著心口,痛苦而絕望地閉上眼。
兩道眼淚從臉頰滑落,不停落在胸前,很快就在錦緞織就的衣服上洇出兩片深痕。
然而,還沒等太太從憂慮的情緒裡緩和過來,就聽有人通報,說二公子突然從東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