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正業坐在魏月融床邊。
魏月融自從生了小十六之後,身體就不如從前好了。
光是阮正業回來的這幾個月,他就病了兩三次。
阮正業把手放在魏月融的額頭上試了試,滾燙,問郎中,只說是受寒。
魏月融一直在昏睡之中,阮正業只好問他的下人,家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人,怎麼就能變成這樣。
可是下人支支吾吾,只說他早上去了太太那裡請安,之後就沒回來,等到傍晚被送回來時,已經這樣了。
連魏月融身邊的人都這樣,別說正房的人了。
這麼多年來,太太身邊從沒用過阮家的人,都是自己從孃家帶來的,江家簽了死契的家生子,太太說一,他們絕沒有二話。
明知有事,自己這個一家之主卻問不出一句實情,阮正業越聽越煩躁,正不知向誰發作,太太卻在這當口遣人來請他到正房說話。
太太是聽說了老爺下午見了宮裡太監的事,急著想問大公子的情況。
老爺冷哼了一聲,對那下人道:“她還知道珵兒?滾回去告訴她,珵兒將來是嫁去皇家的人,幫不了她把阮家改姓江。”
那下人連滾帶爬地去了。
不知是不是老爺此話說得大聲了些,魏月融在昏睡中似乎聽到了,但並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反倒囈語起來。
阮正業握住了他的手,湊近了想聽他說些什麼。
“江……哥,我不想去江家,你別賣我……我想回家……”
魏月融在睡夢中顯得憂慮和恐慌起來,說的話也斷斷續續而沒有邏輯,眼淚從他的眼角落了下來。
阮正業皺起了眉頭,用另一隻手將他抱著,讓他靠著自己,下意識地用信香安撫著懷中無知無覺的人。
“不怕,不怕……”他不斷輕聲地安撫著。
因為受到安撫,魏月融的表情稍安,但口中仍是時不時夢囈般輕喚著,喊得多半是“娘”。
阮正業一直抱著他,他握著魏月融的手,這時才發現他手腕上好似有一條紅色的勒痕。嬿擅停
他輕輕將他的袖口捋了起來,像是麻繩綁縛過的痕跡才顯露出來,一直延連至手臂,肩膀上也有,有幾處因為繩索的摩擦而破了皮。
顯然不是被綁了一時半會。
阮正業不覺咬了咬牙。
其實這幾個月之間,家裡發生的種種事端,老爺心裡都很清楚。
阮珩和阮珵的分化結果讓太太不安,讓她覺得自己受威脅,一時有些過激,這些他都可以理解,所以,也並沒有怎麼插手她對魏月融的為難。
可是,萬事總該有個限度。
如今,魏月融已經百般示弱,甚至阮珩都不惜在臨近科考的時間裡放棄讀書,太太應當消停一些,不該再揪著不放了。
然而太太顯然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這讓阮正業心裡不由得萌生出深深的厭惡。
作為一家之主,他最在意的永遠是家宅安寧,如果誰不維護這樣的安寧,誰就要受到懲治,這是他幾十年來治家的原則。
何況,太太在家向來獨斷,就連阮正業也時常避讓,為了安撫她,已然容忍了很多。
眼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魏月融身上的傷痕刺眼,讓他突然不想再忍下去了。
阮正業此刻,很有一種掀桌子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