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道:“是,上個月診出胎像的。”
太太似乎也不甚在意,她哦了一聲,道:“一會兒請個郎中進來,先把這胎給他打了吧。”
午後,太醫便進了阮府。
雖然給松雲看診,請個外面的郎中也夠了,實在沒必要逾矩地請個太醫,就連魏月融自己生病都幾乎沒敢請太醫看過。
可是,打胎的事不能馬虎,一不小心也是能要命的,因此,魏月融叫管家拿老爺的帖子去請了太醫。
太醫隔著帳幔診了松雲的脈。
過後,魏月融便叫了個嬤嬤去給太醫說明白了意思。
過了不多時,方子便開了出來,抓了藥,煎好,端到了松雲面前。
“這個,是安胎的麼?”松雲捧著藥碗,懵然無知地問,“郎中說,我的胎像不好麼?”
魏月融感到心中刺痛了起來。
今早以來,他的心中已然百般動搖。
他知道眼下對松雲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聽命打掉胎兒,他原本想,不讓松雲知道,一碗藥下去,也就了事了。
可是,看到松雲這副天真的樣子,他又實在無法說服自己狠心。
畢竟,松雲是如何盼著這個孩子,如何在佛前祈禱,得知有孕後又是如何的欣喜,連月來,又是如何為這孩子的降生歡喜地做著準備,他是一一看在眼裡的。
別說他也生過孩子,就是沒生過,也不能不心疼。
再過一兩個月,蘭漪的孩子就要降生了,如果松雲的胎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打了,他那時見到蘭漪的孩子,心裡該是如何的難受呢?
於是,魏月融忍不住把松雲手中的藥碗拿了下來,放在了桌子上。
松雲不明所以,好奇地看著魏月融。
半晌,魏月融才決定告知他這一切,至少這件事情,應該讓他自己決定。
“這碗藥,是打胎用的。”他說。
松雲怔了一下,接著便是滿臉驚慌,像個受驚的小獸一樣下意識地蜷縮了起來,離那碗藥遠遠的。
“小雲,你聽我說。”魏月融輕輕拉著他的手,說,“這是江家那邊的意思。”
那天與江亭和舅太太相見時,江亭就從松雲的信香裡聞出他有孕了。
後來,舅太太與太太私下說話的時候,就隱晦地提了這件事。
“他們並不是不讓你生,”魏月融說,“只是希望先有嫡子,等二公子有了長子,你再懷多少,都是你的,好不好?”
這已經不算一個太差的交易,甚至說得上客氣,僅僅是打掉一個孩子,松雲就可以在今後的人生中親自養育自己所有的孩子。
魏月融知道失去自己的孩子是多麼痛苦的事,因此在他心裡,這樁交易的誘惑是很大的。
可是松雲卻道:“不好,不行!”
松雲一想到,那日江亭和舅太太見他時還那麼和氣,背後卻提出這樣殘酷的要求,就覺得毛骨悚然,不由得打了幾個冷戰。
他幾乎不敢相信有的人竟是如此兩面三刀,那些當面的和善和笑容現在想來是那麼恐怖。
也不怪松雲意外,就連魏月融都沒想到江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照理來說,讓不讓房裡人生孩子,都是由主君做主,只要是受寵就自然會有孩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即便說一不二如太太,也從沒有在側室的肚子上做過什麼文章。
松雲已經忍不住哭了,只是下意識地牢牢護著肚子。
除了恐懼之外,他的心中忽然産生了一種憤怒,他哭著道:“他們憑什麼不讓我懷孩子?少爺都沒有不讓,少爺很高興的!”
魏月融見他如此,也不得不平複了幾番自己的情緒,他甚至有些後悔把這件事告訴松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