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松雲聽了,便掉下淚來。
松雲的心很淺,他還未見過很多世間的疾苦,因此只要嘗到那麼一點點,很快就會滿溢位來,變成眼淚。
魏月融又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趕忙幫他擦了擦眼淚,一邊笑道:“這有什麼好哭的?”
松雲的確是太過於單純了,說實話,魏月融並不覺得自己的身世糟糕到聞者落淚的地步。
畢竟他見過許多比他艱苦百倍的人生,對他來說,生活雖然也有很多辛酸,但畢竟自從來到阮家,他也錦衣玉食地生活了許多年,對於大部分出身寒微的坤澤來說,這些都是不可求的奢望。
但是,松雲不懂得比較,他只是一想到魏月融在自己這樣的年紀,就被迫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主家,面對完全陌生的主君,身邊又沒有一個親人扶持,就覺得這樣的命運實在是非常殘酷的了。
畢竟,松雲的一家人都在身邊,嫁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少爺,在整個府裡,即使是最嚇人的太太,也是他從小熟悉的人,在這樣的環境裡,他都已經覺得夠嚇人的了。
魏月融不由得替他擔心起來。
松雲的心地太過柔軟了,他還從未受過傷害,也未曾經歷真正的考驗,可是人生的風雨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或早或晚,總會降臨在松雲的頭上。
魏月融很希望自己能夠保護松雲。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是阮珩所珍愛的,更是因為松雲的為人本身,他實在是一個令人心軟的小孩,因為過於天真,讓人不捨得他受一絲的折損。
不過,魏月融也知道,無論自己還是阮珩都不可能保護他不受風雨,但他至少可以保護他不被風雨擊垮,陪著他渡過那些可能讓他心碎的事……
家宴散席之後,夜已經深了,快到就寢時辰,門外卻忽然通報,說二公子來了。
丫頭進來傳信兒的時候,魏月融還有些不敢相信。
自從二月裡阮珩跟著老爺回來,到現在已經有半年了,太太一直都沒有讓魏月融與阮珩單獨見面。
即便晴雪齋與貯月軒就隔著短短一條小路,兩個院子之間,在那條短短的石板路上,平日裡也只有松雲一個人可以來來往往。
很快,阮珩就真的進來了。
他徑直走到魏月融的床頭,跪在那裡,便說:“太太說,今天是中秋,你又病著,所以讓我來看看你。”
接著,就像天天都見面的母子那樣,阮珩毫無生疏地問:“娘,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魏月融還有些恍惚,但只是這一問,就讓他覺得,自己並不是跟阮珩三年都沒見、又花了半年才說上話,而像是從小到大陪著阮珩長大,天天都在一起一樣,親密無間。
魏月融的眼淚流了下來,連著串沾濕了自己的衣領。
“吃了藥,已經好多了,少爺不必掛懷。”他流著淚說。
他本該提醒阮珩不要那樣叫自己,畢竟太太因為稱呼的問題敏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他沒有,或許是因為病中的緣故,他的意志變得薄弱了,他的心也硬不起來了。
阮珩把帕子遞給松雲,叫他替魏月融擦眼淚。
松雲便給魏月融擦了眼淚,一邊擦,一邊受到氣氛的感染,自己卻也一咧嘴,忍不住一道哭了起來。
他這孩子氣的一哭,卻有那麼幾分滑稽,阮珩本來也淚盈於眶,被他這一鬧,卻掌不住笑了出來。
“你哭什麼?”他哭笑不得地問。
松雲只是對著他倆哭,說不出話,於是,就連魏月融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原本的悲情很快就被憑空沖散了許多。
於是阮珩只得給松雲擦了擦鼻涕,讓他平複了一下,松雲也覺得自己這樣很難為情,便說要去倒茶。
魏月融便讓他順便去拿他前幾天做的點心給阮珩吃。
於是松雲便去拿了茶水和點心,回來的時候,阮珩坐在魏月融床前的凳子上,兩人正說說笑笑,看起來和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