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透過明紙,柔和地灑到室內,落在在松雲的眼瞼上。松雲眼睛又大又圓的,睜開的時候看著也水靈,睫毛長密,眉毛黑黑的,看起來怎麼都不像笨笨呆呆的樣子,反而有種機靈的假象。松雲的嘴唇也是圓潤的,此刻因為被壓著的臉頰而有些嘟著,口水在嘴角發著亮光。
阮珩無可奈何地輕嘆了一口氣,略一思索,便用手裡的筆沾了飽滿的墨汁,在他一隻眼睛周圍畫了一個大大的黑圈。
畫完了,阮珩端詳了一下,覺得很滿意,便若無其事地又寫了半篇文章。
松雲醒過來的時候,半個下午已經過去了,他努力地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在哪,又看了眼時漏,才知道自己又闖禍了。
他趕忙慌亂坐正,望著眼前濕漉漉的罰抄紙,懊惱地回想自己到底怎麼睡著的,無果,只好無辜又絕望地看著阮珩。
“少爺,我不是故意睡著的……”松雲說,聲音還迷糊著。
這人還委屈上了,阮珩看了一眼頭發都睡亂了的小書童,卻並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而是不動聲色地說:“我餓了,你去給我拿些點心來。”
松雲對阮珩的寬宏喜出望外,本來就是嘛,他一沾書就困這是阮珩知道的,這不能全怨他呀,至少那書本也得負一半的責任。於是便連忙答應了一聲“哎,好嘞。”,跑出門去了。
阮珩不禁暗自一笑。
結果過了近兩刻鐘,松雲才回來。
松雲手裡端著一個食盒,站在門口向裡望,看見阮珩還在書桌前坐著溫書,一幅八風不動的樣子,心裡便又愧又惱了起來。
方才在廚房裡,廚娘們看見他的臉,笑得連鍋鏟子都扔了。
他把食盒安置在阮珩平常用飯的小桌上,才悶悶不樂地走到阮珩跟前。
阮珩抬眼一看,只見松雲臉色紅紅的,不過鬢發沾了些水,眼睛上那圈黑墨幾乎沒了,就在眼角還留了一點兒,看來是匆匆忙忙洗的,洗得不太幹淨。
松雲在那瞪著他,像是負氣,卻又底氣不太足的樣子,阮珩看著便又掌不住一笑。
他這一笑,讓松雲原本忍氣吞聲的打算也放棄了,開口便道:“少爺也忒壞了。”
誰知他這一賭氣的埋怨,讓阮珩只有笑得更愉快。
松雲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埋怨起來:“虧我還想著爺愛吃秦嫂子做的雲吞,專門去大廚房煩她現下一碗,沒想到少爺暗裡擺弄我,廚房裡那麼多嫂子們,見了我笑得都活不得了,平白叫我得了好大的沒臉!”
松雲平日裡就是個活寶,沒少鬧笑話的,整個阮家的下人都知道,本來就愛逗他,誰想到今天他又成了送上門的開心果。
阮珩也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場景,他原本想松雲也不過是到旁邊屋裡去拿些白嬤嬤帶來的點心之類的,頂多也就是被朝雲他們和幾個老嬤嬤看見了發笑一番,沒想到竟然能鬧到大廚房裡,令人意外而又太引人發噱,便索性大笑了一陣。
松雲往日也知道,阮珩雖然平時不茍言笑,但肚子裡也是有些促狹的,不過能讓他極其偶爾地使些促狹的人也並不多,所以松雲大部分時間也就是讓他使一使,誰讓他是個天生的笨蛋呢?
可是,像今天這樣,雖然也是自己有錯在先,但他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而阮珩這個罪魁禍首還笑成這樣!
松雲便一賭氣,走到小桌邊抱起自己拿過來的食盒,那裡面裝的是白嬤嬤早上叫他給阮珩拿來的點心:“什麼叫一報還一報,少爺你就餓著吧!我沒拿到雲吞,她們笑得肚子疼都不給我下,這個點心,我也不給你吃!”
“豈有此理?”阮珩好不容易才止了笑,看他這樣又想笑了。
“這是我娘做的,我娘買的,只有我能吃!”松雲像護食的小狗一樣抱著他的食盒,蠻橫地說。
“你娘還是我奶孃呢,況且這是她特給我的,我怎麼不能吃?”阮珩卻反問道。
松雲被噎得沒話說,連前幾日的委屈一併想了起來。
那天白嬤嬤來,不但對阮珩千好萬好,還對松雲百般數落。白嬤嬤走了之後,雖然阮珩把他安撫好了,但是松雲內心還委屈著呢。
白嬤嬤平日裡話裡話外也都向著少爺,老是數落松雲,也太偏心了。她待阮珩比親娘還好,待自己卻像後媽一樣,就連眼下這盒點心,她早上給松雲的時候,還吩咐了幾遍叫他不許偷吃。
松雲想著想著,便又心酸了起來,還沒等反應,已經委屈地掉了兩顆眼淚,此時他娘不在身邊,他也不怕了,幹脆就一咧嘴哭上了。
松雲是有些愛哭的,這阮珩知道。雖然是個小奴才的命,但不知為何就是特別受不得委屈,更受不得冤,嬌氣得很,然而偏偏卻也沒有還擊別人的那副心腸和腦子,就只是會哭。
阮珩一見真把人逗哭了,便連忙走過去,先找了帕子給他抹臉:“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哭?”
松雲哇哇地:“我娘疼你,不疼我。就連少爺也不疼我,沒人疼我!”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