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戰一觸即發之時,忽聽一聲大喝:“大膽,張大人乃京衛副指揮使,朝廷二品武將。所謂各地兇煞之案,官府尚未有定論,哪輪得到你們這些江湖人指手畫腳?”
眾人一看紛紛臉色驚變,因為這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錦衣衛指揮使劉守友。就連朝廷文武百官面對錦衣衛都噤若寒蟬,更何況他們這些平民百姓了,劉守友這一喝當真堪比千軍萬馬。其手下錦衣衛高手也紛紛亮出繡春刀,果然寒芒逼人,威懾八方,要知道這裡面可是有不少張沐昔日的手下,而劉守友先不說跟張沐的交情,單單首輔徐階早就交代過他不準動張沐,是以這半年多以來縱使各地民情激憤,劉守友的錦衣衛也都沒去抓捕張沐,今日張沐若是有事,他回去都不好跟徐階交代。
這時又一人喝道:“張大人救皇上救裕王,剿巫剿倭,有功勳於朝廷,一群亂民也敢冒犯朝廷有功大將,都活膩了嗎,信不信本將把你們全部就地格殺?”
此話一出,頓時眾多江湖人的心又涼了一截,因為這個說話之人正是官兵中為首的一名將領,這將領年輕的很,大概連二十歲都不到,可虎背熊腰,長的實在壯實,而且那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在他的怒視之下,一眾江湖高手竟無一人敢於之對視,這般年輕又這般極具霸王之氣的漢子實在數百年難得一見。
只是正因為小將太年輕,以至於場中幾乎無人認識。就連張沐都不認識這個人,須知此番天下演武,俞大猷和戚繼光夫婦都未到,官兵中來的也不是俞家軍和戚家軍。
瞧得張沐疑惑的目光,小將拜道:“小將劉綎拜見張叔叔。”
張沐不由一愣,若論官職,這小將當以下官或末將卑稱,若論年齡他也才二十多歲,兩人只算是同齡,怎麼也不該稱自己一聲叔叔吧?
小將又拜道:“狼山總兵劉顯正是家父,可惜家父嫌侄兒年幼,始終不準侄兒上戰場,否則侄兒當早早領略張叔殺倭雄風了。”
“原來是劉將軍虎子,快快請起。”張沐頓時笑了,福建之戰,他和譚倫、俞大猷、劉顯、戚繼光並肩而戰,雖然是上下級,但也可算稱兄道弟,劉綎這一聲“叔叔”叫的親,一點沒有錯,如果他叫自己大哥,那自己跟劉顯怎麼算?
就在這時塗千封忽然大喝道:“哼,你們這些當官的好大的官威啊,就這麼肆無忌憚的壓我等江湖群雄嗎?”
“別的時候我們忍你們官家,可這是天下演武,如若這裡還不容我們替天行道,那大明江湖還有何臉面立於天地間,老子今日把話放這裡了,誰骨頭愛軟就軟,但老子的骨頭又臭又硬,軟不起來!”
“昔日錦衣衛指揮使陸炳權勢通天,尚且身懷敬畏之心,在天下演武中只以江湖人身份參與,俞大猷、戚繼光二將功勞更是比天高,亦尊重江湖。如今不過短短數年,官家便已經這般沒有底線了嗎?”
人群之中你一言無一語,聲音中滿是怨憤之氣。但自古民不與官鬥,敢開口的終究不多,場面一時僵持了下來。
“阿彌陀佛,”月空法師緩步走向張沐,雙手合十道:“昔日三邊總制曾銑抵禦韃靼鐵騎,振臂高呼天下群雄響應。近來俞戚二將圍剿倭寇,眾多江湖豪傑亦是紛紛大義出手。我朝立國百餘年來,江湖與朝廷互為倚重,朝中多有將領身懷俠義之心,江湖群雄亦隨時願為國而戰,檀越果真要看江湖與朝廷走向對立嗎?”
張沐仰天長嘆道:“因張某一人之事,牽連整個江湖與朝廷,張沐罪孽大矣,看來我是真的該束手就擒了。”
眾人一聽,都是一凜,整個嵩山腳下一時鴉雀無聲,不知有幾人被張沐的坦蕩大義激的熱氣上湧,又有幾人在懷疑張沐又是在故作虛偽,以退為進。
但隨著月空法師一聲得罪了,幾名武僧上前將張沐擒住,張沐縱然武功蓋世,卻果然沒有任何抵抗的意思,這只怕是張沐平生唯一的一次投降。
“張叔!”劉綎已經率先急了,他雖然坐上了裨將的位子,但從未實戰過,更未真正從過軍,此時一口一個叔叔,沒有自稱末將。卻把張沐叫的頗感溫暖,張沐自幼失去雙親,在新陰堂中被殘酷訓練更無一個朋友,他原本就是一個孤獨的人,此刻天下與他為敵,內心只感覺更加孤獨。
張沐示意劉綎勿動,寬慰道:“張叔能看出你有一腔殺敵報國熱血,但今日張叔留在少林乃是應天下群雄之意,純屬自願,你萬勿動手,以免傷了官場與江湖的和氣。”
劉綎自然知道張沐束手就擒就是不想江湖與朝廷徹底對立,他若再起幹戈勢必枉費張沐苦心,當下只得咬牙止步,心中對張沐的敬重卻是升到了極點,他爹沒有騙他,這個人果然是大明朝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俊傑男兒。
“張叔剿巫除倭,為國而戰,竟然還被人汙衊為僵屍魔頭,這樣的愚昧江湖實在不配我這樣的大好男兒一爭,看來我爹非要我來爭什麼十絕之名實在是錯了。”
張沐道:“你要退出天下演武?”
劉綎道:“張叔不要勉強侄兒,這所謂的天下群雄實在虛偽的緊,還是各走各道的好。”
張沐道:“天下十絕之爭哪有勉強的,你要退出自然也就退出了此次的江湖大盛會。”
劉綎點頭,周圍群雄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也默不吭聲,張沐這說的顯然是廢話了。
然而張沐馬上又道:“既然你已跟這場江湖大盛會沒有關系,那你現在便是朝廷武將的身份,而非江湖人身份,你說你因年幼,尚未有過上陣殺敵報國的機會?”
劉綎精神一振,似乎預感到了什麼,跪拜道:“末將狼山裨將官劉綎,請大人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