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大派不止在江湖中極負聲望,在官場上的影響同樣不小,比如心學七派,不知有多少高官都是他們的弟子門生,如今心學七派的江湖領袖被人殘忍殺害,兇手還在逍遙法外,這樣的命案本就該官府去管,如果官府因為兇手官大而不敢管,心學七派裡當大官的門生也一定有人要上書參奏。
更何況現在被殺的人太多了,而且遇害者各個身份不凡,也不止心學七派一家在鬧,事情太大,不管兇手是誰,官府都無法裝不知道了。這就是張沐最擔心的,所以他才不得不趕緊回京見徐階,他是心學七派在官場上的領袖,更是百官之首。
徐階已經明白了張沐的意思,道:“謠言終究只是謠言,你堂堂京衛副指揮使,為國立過功的大將,難道一群江湖人就憑謠言還想逼官府抓人不成?放心吧,除非下面的人能拿出鐵證,否則老夫皆可為你壓下。”
張沐長舒一口氣,起身拱手道:“謝閣老。”
他可以放心了,如今嘉靖皇帝只剩一口氣,別說不管事,就算想管也沒精力。朝政大權實則都在徐階等內閣重臣手中,有徐階的支援,比什麼都可靠。
……
時光如水般無聲流逝,二月過去,三月又至。三月過去,四月又來,周而複始,經轉不熄,轉眼又是一年盛夏。
成為千夫所指的日子終究不好過,這幾月來張沐的將軍府除了不得不去置辦府中所需各種用度外,已經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了,但依然時不時受到騷擾,甚至有怨憤之人偷偷潛入府中試圖尋常張沐,乃至行刺殺之舉。
將軍府內的曾家軍從來沒活的這麼憋屈過,更不必說張沐本人,但張沐其實早已不在京城。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夏日的西北邊塞熱浪襲身,烈日下的沙礫中還透著熱氣,駱駝的腳掌在沙漠中留下行走的印記,抬眼望去,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除了粗砂、礫石,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往後看,後面也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城固古城。
煌煌大明,還有什麼地方是比這裡更苦的?而此時一襲灰色長衫的張沐正與一人在這荒漠中並肩而行,這個人頭發花白,面板黝黑,蒼老的臉上滿是皺紋,腳步走起路來還一瘸一拐,看到他好似看到了一個吃了一輩子苦的老農一般,讓人忍不住生出憐憫之心。
然而這個人絕不是農民,他本是豪門世家,自幼貴氣逼人,有享不盡的富貴;成年後更是英俊瀟灑,招蜂引蝶;二十五歲名震江湖,三十六歲連敗蒙古第一高手,卻在三十九歲武功最巔峰、威望最極致時選擇放棄一切,來到了這西北邊塞,這一來就是二十四年,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王環。
“天下演武馬上就要開始了,那個秦懷義始終沒有來這裡,這幾個月你算是空等了。”王環說道。
張沐道:“能確保大娘和兩位哥哥的安全,就不算白等。”
原來張沐在得到了徐階的承諾之後,並沒有繼續留在京城,而是立刻動身又趕到了西北邊塞,因為其他高手他能警告的都警告了,那些人要麼遁隱,要麼有大軍保護,唯有王環這裡。
放在以前秦懷義未必敢來挑戰天下第一,可他《刀劍天地》大成以後,又吸了那麼多高手的血,打贏王環已不在話下。甚至很可能這位天下第一的血更是他渴望的,是以為防萬一,張沐選擇守在這裡。
無論是要保護從未謀面的大娘和兩位同父異母的哥哥,還是保護為他曾家付出了一切的王環,張沐都一定要來,若能等到秦懷義就更好了,可惜還是失算了。
王環又道:“那你是要繼續留在這裡,還是去參加天下演武?”
張沐看著四周一望無際的戈壁,別說人,連個鳥都不見,長聲道:“這個地方大概會被所有人都遺忘吧,秦懷義這數月都不來,後面應該也不會來了。相反,天下演武他一定會去。”
王環已經明白了張沐的意思,道:“好,那我隨你一起去。”
張沐不由一驚,“離塵刀”王環為了保護曾銑妻兒,甘心一起流放邊塞二十餘年,二十餘年間從未離開過半步,連兩次天下演武都未參加,皆是新的天下第一專程來邊塞挑戰他,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張沐沒想到這位天下第一這次要重出江湖了!
王環笑道:“我守在這裡都是為了保護夫人和兩位公子,既不能讓他們有危險,也不能讓她們受委屈。但你來了以後,這裡的官員對夫人和公子的態度都恭敬有加,似乎已經不需要我了。如果秦懷義真的在天下演武中出現,我總是能幫上忙的。”
“好。”張沐也點頭。能多一成勝算除掉秦懷義他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