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中星鳥,以殷仲春。仲春遘時雨,始雷發東隅。
袁州的雨水好像忽然就多了起來,雨雖不大,連日的陰鬱也是讓人的心情不由壓抑了幾分。
已是張沐刺殺嚴世蕃的第六天,這一日終於迎來了一個好天氣,天空猶如上等瓷盤一樣碧藍,連雨過後空氣顯得格外清新,遙遠的天邊還有幾多白雲飄過。
“駕!”
“駕!
“駕!
……
袁州西郊人煙稀少,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沉寂,很快這十幾匹快馬便在一處酒鋪停了下來。
酒鋪並不大,土牆木門,四間並不算寬敞的房子,房子外還搭了涼棚,擺上幾張桌子,客人多了,也可在涼棚下歇息,而在四間房子後面還有一土牆圍城的小院,應是酒家一家人起居的地方。
“大人,請。”
荊州衛指揮使鄧焦率先為張沐備好了長凳,用袖子把凳面擦的幹幹淨淨,有張羅道:“老紅頭,快上好酒。”
“哎,幾位爺來了。”一個鼻子紅紅的老頭從酒鋪裡彎腰走了出來。
這家酒鋪裡的酒未必是多好的酒,下酒菜也算不上美味佳餚,但因為距離西郊軍營並不遠,每逢軍營中營訓中途歇息時,許多官兵都會過來喝幾杯,因此生意一向很好,事實上他們就是專做官兵生意的,也跟許多人熟識了起來。
“坐。”張沐率先坐下,也招呼著其他人。
六名衛指揮使跟張沐坐到一桌,其他的副指揮使等將領則做旁邊的桌子。
“嘿嘿,這次俺坐大人旁邊,俺能喝倒大人。”一虎背熊腰的漢子嘿笑著,張沐剛坐下,便擠到了張沐旁邊。
“你這家夥,最沒分寸。”鄧焦喝了聲。
“喝酒要啥分寸,大人從來不跟俺計較,就你們事兒多。”漢子大叫。
鄧焦等人臉色不快的一個個都是撇嘴,倒也不再爭這點事。
尋常時候可不會這麼巧,那麼多高階將領都一起來這喝酒,他們多半都是看張沐來了,這才一起過來的。
“龐世績……”張沐也是笑看著憨厚漢子,這是他特意向朝廷要來的人。
當初臺州大戰,這個漢子跟自己爭剿倭急先鋒,兩人還大打了一場,當時張沐就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和其他腐敗糜爛的衛所官兵完全不同的氣質。原本張沐以為兩人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卻沒想到近兩年的剿巫徵戰他雖戰功不俗,自身軍隊的損耗也不小。朝廷特準許張沐再擴充兩個衛所,張沐這才上書將龐世績叫到了自己身邊。
如果不是遇到張沐,也許這個一把斬馬刀連殺十六名韃靼騎兵的猛將一輩子也不會有出頭之日,因為他實在太不懂得討好奉承上司了。
但事實也證明張沐選的沒錯,自從龐世績來到,並被張沐升為衛指揮使後,他所率領的登州衛是戰功最卓著的。
很快,鼻子紅紅的老頭已經抱著酒壇來到了張沐這一桌跟前,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他也是好酒之人,滿臉的笑容帶著知足,果然是老實巴交的酒家老闆模樣。
這樣的人,一向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更何況張沐等人都認識他。
紅鼻子老頭第一個給張沐倒酒,口中還詢問著想要什麼下酒菜。
給張沐倒完,他又給旁邊的龐世績滿上了一碗。
龐世績也不等張沐先喝,自己迫不及待的就要先美美嘗一碗了。
軍營練兵辛苦,每次練兵後能喝上十幾碗好酒,已經是這些人最美的享受之一了。
“慢。”張沐陡然低喝。
“哎哎,大人先請、大人先請。”龐世績腦袋一縮,他雖然大大咧咧,但至少還是知道基本的尊卑禮儀的。
然而張沐的目光卻死死盯著紅鼻子老頭,那眼中的光芒此刻也冷冽無比,像是要將紅鼻子老頭整個人都看穿一般。
在張沐這般淩冽的注視下,紅鼻子老頭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只得僵笑道:“大……大人,莫不是老頭子臉上有花?”
張沐道:“你臉上沒花,倒是我的臉上有花。”
此時鄧焦等一個個人也都察覺到了張沐的冷意,也紛紛盯著紅鼻子老頭,希望能知道張沐為何會突然氣息驟變。
紅鼻子老頭也強笑道:“大人真會說笑,您的臉上怎麼會有花?”